“李總，吃，吃啊！”周碩揮舞着手裡的大爪子，興致盎然的說道。
看他一臉的螃蟹肉末、以及桌子上小山一樣高的螃蟹殼就知道，他已經是完完全全的吃high了！
96年的繡西海邊，還沒有因爲亂捕亂採造成資源枯竭。中國漁民還沒有爲了滿足13億人的胃口，將中國的整個沿海撈成絕戶。
別說後世頂好的八兩海蟹，就是一斤、一斤二兩、一斤半的海蟹，這時候也不是什麼稀罕食物！當然，想要在四月吃到這樣肥美的海蟹，還是很不容易的事情。
在周碩和李九鋒兩人面前的桌子上，此時已經擺上了滿滿一桌的海貨。有鮁魚陷大餃子、蔥燒海蔘，一紮長的海蝦蒸的紅彤彤的一大盤！鮑魚一支足有三兩多重，兩三隻蓋在香噴噴燜好的米飯上……
“我說周總……”李九鋒面色怪異的欲言又止，大家都是體面人，怎麼感覺自己這麼渾身彆扭呢？
“李總千萬別客氣！”周碩一邊說話，嘴裡還塞着一支蝦爬子（皮皮蝦），手裡端着一碗瑤柱粥等着往下順：“都是自己人，該吃什麼吃什麼啊，繡西也沒別的就是這點海貨還算不錯了！”
繡西在繡城西南，城區就靠在海邊。有謠傳說是因爲修核潛艇，所以海邊的海產品塊頭都特別的大……
周碩對這種說法那是絕對的嗤之以鼻，且不說人家繡西從古到今海產都是一絕，估計造謠的肯定也不知道核潛艇的反應堆根本就不在這裝！
但是不管怎麼說。繡西的海產周碩前世就是念念不忘。可惜到了二十一世紀整個中國沿海，都早就已經被漁民們給撈絕戶了。如今終於又回到了1996年這樣的好時光。哪還有不好好回味一番的道理？
“嗨，成！”李九鋒心想別說你繡西的海產了。我在奉天也是天天吃大港空運過來的海鮮，早就吃的想吐了好嗎？
李九鋒抱着捨命陪君子的心情，抓起一隻大海蟹的腿就啃了起來。倆人你一隻、我一隻，不一會兒的功夫就在面前堆起了一座小山。
正在他們吃的不亦樂乎的時候，包間的門突然被敲響了。這裡是繡城數一數二的海鮮酒樓，服務員起碼的服務素質還是有的。
在周碩喊了一聲“進”之後，服務員這才推開了門。
門開，一個穿了一身老式條紋西裝的中年男人走了進來。當他看到桌子上堆的高高的小山，臉色忍不住就變了三變。
不等客人到齊就開宴。這在哪裡都是極爲不尊重的表現啊！
他腳步一頓，當即想扭頭就走。然而腳步剛剛擡起，卻就停了下來。泛翰集團的名頭在繡城叫得響，在繡西卻也不是默默無聞。
繡西在1989年獨立成地級市，距今不過六七年的時間而已。雙方市民可以說哪家沒有對面的親戚？兩市之間省道的距離甚至比繡城和下面的縣城之間還近，開車不過一個小時的功夫，就能從一地到另一地。
在這種情況下，一個繡西人要說沒有聽說過周碩的名字，顯然是不現實的。
泛翰集團大老闆親自請客。這個面子不小了。這人這一步終究沒有踏出去，反而臉上堆出笑容自己拉開了椅子。
“這位就是周總了吧？鄙人崔興國，繡西聯通公司的經理。不好意思，公司臨時有點事情來得晚了。您多包涵！”
崔興國自來熟的在周碩對面坐了下來，自然有服務員爲他添加了一付碗筷餐具。看着他笑意盈盈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爲他和周碩是多麼熟悉的好朋友了。
“崔經理不用客氣。吃了飯沒？沒吃正好吃點吧。”周碩放下了手裡的蝦爬子，用旁邊的紙巾擦了擦嘴說道：“聽說崔經理對我們泛翰集團的設備價格有些意見。我想可能有些誤會需要溝通一下。”
“我們的設備本身價格並不高，而且還是可以通過貸款進行購買的。”周碩正經起來。一股上位者的氣勢就散發了出來：“這是通過了聯通公司董事會和總經理認可的項目，我想不通爲何崔經理對此沒有什麼興趣。”
如果要把周碩和胡部長計劃好的模式整個說清楚，恐怕不是那麼容易講的全面。歸根結底就是，泛翰集團確實願意貸款給聯通，用來提供其早期鋪設設備的資金。但是聯通下面各公司的情況，卻已經逐漸有些失控了。
中中外項目本身即是爲國際電信公司提供了切入中國電信市場的契機，同樣也是極大的助長了聯通下面分公司的獨立性。在早期的建設階段，聯通與其說是一個聯邦模式的公司，不如說是邦聯模式的公司。一大片的聯通分公司本身股份早就已經失去了50%的控股權，這讓聯通總公司失去了控制能力，也爲某些個人提供了上下其手的機會。
下面各地的分公司，省省有不同的局面、市市有特殊的情況，想要搞一刀切根本就是不現實的事情。如果周碩只是提供了一個三十億的貸款，那聯通公司總部當然無限歡迎，手裡有錢心裡不慌，他們自然可以從地方手上逐漸收回權力來。
可如今周碩提供的是三十億指定採購設備的貸款，那聯通總公司就只能爲他提供一個准入的窗口，以及一份指導意見。下面的分公司是否買賬，就得看泛翰集團自己的工作是否到位了。
雖然繡西市目前還沒有和國外電信公司達成中中外的入股條件，但顯然崔經理並不打算引入泛翰集團的勢力。
這個很好理解，所謂太陽底下沒有新鮮事，崔興國打的無非是買辦和挾洋自重的主意。引來中中外的項目，他這個中方經理肯定位置做的四平八穩，就算出點什麼事情鑑於他的敏感身份，估計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這樣國外電信公司拿大頭，他拿小頭估計上級捏鼻子也就認了。
一方面聯通可能覺得他挖的是老外牆角，沒必要較這個真。另一方面國際資本又覺得能夠進入中國市場不容易，不想太過節外生枝。
但如果拿了泛翰集團的貸款，必然就要接受泛翰集團的審計。同樣上級公司也不會看重他個人的分量，說不定有點什麼問題就把他給踢走了。這就是人民內部矛盾了，自然沒有無原則維護他的必要。說不定站在聯通總公司的立場上，還會覺得給泛翰集團撐腰有助於收回基層控制權呢。
正是這樣的想法存在，崔興國纔會在使用泛翰集團設備的問題上，提不起什麼興趣來。只要智商不是負數，這年頭誰會給自己請一尊菩薩回來供着？
真要用了泛翰集團的貸款，那它就是菩薩了。哪裡有引入中中外項目之後，被老外當菩薩供着舒坦？
但理是這個理，可崔興國絕不可能就這麼大剌剌的說出來。他用溫熱的溼手巾擦了擦手，慢條斯理的說道：“周總這話就不對了，通信工程是關係到國計民生的大事，使用設備的性能和穩定性更是重中之重。如果因爲使用了劣質產品，導致通信發生故障或者錯漏，這個責任誰來負？所以說我們做通信的，首先考慮的應該是羣衆的利益，而不是工作的成本……”
周碩揮手打斷了他的官腔，直截了當的問道：“崔經理的意思是說，不相信我們泛翰集團設備的性能和穩定性了？這是你有確切的證據，還是在無謂的懷疑聯通總公司出具的鑑定證書？”
“這……”崔興國一時語塞，顧左右而言道：“國產設備的性能，肯定不會有進口產品好嘛。作爲繡西聯通分公司的經理，我覺得還是西門子公司的程控交換機更安全一些。”
“我們的設備雖然沒有西門子的整體性能好，但在性價比上是遠遠高過他們的。西門子程控交換機的報價是兩百塊人民幣一門電話，我們的只要四十塊錢一門。”周碩撇了撇嘴說道：“這其中的差距，難道還不足以彌補兩者之間的性能嗎？何況如果單說穩定性和安全性，我們的設備未必就差了。”
“哈哈，這個麼，周總口說無憑啊。如果能有國際認可的鑑定證書，我覺得才能可信一些”崔興國滿臉的不信，在他眼裡國內就算有類似的設備，肯定也是低端的仿製品。在性能和穩定性上，如何能夠跟國際知名的西門子相比？至於說聯通總公司出具的鑑定意見，誰都知道這年頭只要你出錢什麼買不來？
周碩忍不住皺了皺眉頭，泛翰集團的程控交換機還好說，但網絡設備這一塊可是披了個zlink的殼子在美國賣。如果送自己的設備到國外去鑑定，結果發現兩家產品是一回事兒——這不是在打自己的臉嗎！
他想到這裡，無奈的搖了搖頭，看來崔興國已經是鐵了心的要把自己排擠出去了。
周碩雙手抱胸，將後背靠在了椅子上，眼睛斜斜的向旁邊正在大吃特吃的李九鋒看了過去。
“李總，你看這個事情要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