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凡,萬孜亮,豔舞,殷雪琪四人在舟水鎮已經逗留了二十多天,萬孜亮這些天便一直陪伴在袁月蓉左右,幾乎已經成爲袁月蓉的影子一般,或者說是貼身保鏢。
袁月蓉不能在大街上晃盪,便每天前往敬老院幫那些無依無靠的老人做事,陪他們聊天,而萬孜亮便一如既往的坐在屋頂上賞山賞水賞月蓉。
二十多天的形影不離,讓彼此都有了更深一步的瞭解,萬孜亮瞭解到袁月蓉的善良,善解人意,瞭解到她的單純,她的可愛。
袁月蓉也瞭解到萬孜亮的漠然,並且習以爲常,她一直很用心的在和萬孜亮接觸,所以她已經能夠從萬孜亮的表情和動作裡得知一些信息。
可最讓她無奈的是,二十多天的努力,她還是沒能如願以償的看到萬孜亮的笑容,哪怕是微微一個撇嘴的笑,但這似乎對萬孜亮而言都是奢侈的,他臉上永遠都只有一個表情,但很奇怪,袁月蓉卻似乎不覺得這是死板。
最傷是離別,離楊家給的一個月期限只剩下五天的時間,袁月蓉必須做出一個抉擇,一是一直跟着萬孜亮,由他保護絕對不會有危險,但這樣袁家就可能遭到滅頂之災,二則是回家,但這無疑是羊入虎口,自尋死路。
這是一個很糾結的抉擇,但袁月蓉卻不得不從二選一,以她的性格,毫無疑問,她選擇了二種,她始終無法拋棄自己的家庭,她內心始終一直擔心着袁家的安危,她做不到自己逍遙自在而不顧袁家的死活。
萬孜亮這次也並未再阻攔,他只是靜靜的跟在袁月蓉身後,一言不。
袁月蓉似乎也是心領神會,她也並未選擇坐車回家,而是選擇了步行,似乎這樣能夠爭取多一點時間,讓這個美麗卻總是那麼虛幻的夢不那麼快醒來。
即便萬孜亮不是能言善辯的人,不會花言巧語逗人開心,這些天也並未生太多曲折離奇的事,但萬孜亮的默默守護,靜靜陪同,卻不得不說,這也是一種別樣的浪漫,對袁月蓉而言,這便是好美好美的回憶。
袁月蓉走的很慢,慢到一個孩童騎着小三輪都能從她身邊呼嘯而過,萬孜亮也走的很慢,慢到始終沒有追上袁月蓉的步伐。
袁月蓉低着頭,慢慢的走着,忽然開口打破沉寂:“喂,能告訴我你爲什麼來舟水鎮嗎?”
萬孜亮沉吟了片刻,終還是冷冷的說道:“報仇。”
袁月蓉神色一愣,卻並未回頭,依舊走的緩慢:“報什麼仇?”
“滅門之仇。”萬孜亮漠然回答,和袁月蓉始終保持着一米左右的距離。
“能夠和我說說嗎?”袁月蓉停下腳步,回頭看着萬孜亮,她知道,這麼走下去,始終還是會走到終點,始終會曲終人散,此時不問,也許就再也沒有機會了,她知道自己回家後,最壞的結局是什麼。
萬孜亮道:“在我十歲那年,我原本還是一個美好家庭的一員,一家人過着幸福美好的生活,我父親雖然是武林高手,但卻爲了我母親退隱江湖,過着與世無爭的生活,我爺爺有個至交,也是江湖上有名的高手,可爺爺的至交卻終有一天爲了名利背叛了我爺爺,甚至和其他勢力勾結一起謀害於我爺爺,爲了我家的武功秘籍,我爺爺的至交和其他高手聯手殺了我爺爺和其他家人,我爹拼死帶着我逃離,最後也沒能倖免於難,一家十數口人,最後只剩下我一個人和一部殘缺的武功秘籍,我苦修十幾年,便是爲了報仇。”
袁月蓉驚駭道:“怎麼會有這種人,爲什麼名利對於大多數人來說就那麼重要,甚至可以不擇手段。”
萬孜亮面無表情的盯着袁月蓉,嘴脣微微動了動,卻終還是選擇了沉默。
袁月蓉轉身,邁開腳步緩緩走着,她輕聲道:“可是冤冤相報何時了。”
“殺光了,自然就了了。”萬孜亮的聲音變得越冷漠,只是看着袁月蓉曼妙玲瓏的背影,他的心絃似乎微微的顫動了一下。
“可是殺人,真的能減輕你內心的痛苦嗎?”袁月蓉一邊走,一邊回頭看着萬孜亮。
萬孜亮道:“至少也讓他們感受生離死別的痛苦。”
袁月蓉一時間也無言以對,她能夠從萬孜亮的語氣聽出,仇恨在他內心已經根深蒂固,他的內心已經完全被仇恨佔據,想要輕易的化解他內心的陰霾,完全不可能。
路再遠,走的再慢,也終有走到終點的一刻,眼前就是袁家的宅院。
萬孜亮在馬路上停下了腳步。
袁月蓉感覺到身後沒有了腳步聲,她的內心突然堵得慌,心臟好似被人緊緊的握住,好疼好疼。
她停下腳步,但卻不敢回頭,她怕自己這一回頭,就會忍不住,就會捨不得。
她聲音有些哽咽:“喂,你不送我進去嗎?”
“你到了。”萬孜亮聲音不再冷漠,卻也沒有任何波動。
“你會看着我進去之後再走嗎?”袁月蓉聲音微微的顫抖起來,她還是沒有勇氣回頭看萬孜亮,哪怕一眼。
萬孜亮也沒有挪動腳步,兩人便原地站着一動不動,保持着兩米的距離,他淡漠道:“不會。”
“哦,我知道了。”袁月蓉語氣頗爲失落,她強忍着淚水,緊緊咬住雙脣不讓自己哭泣,生硬的邁開腳步朝家裡走去。
十數米的小路,此刻在袁月蓉看來,卻顯得是那麼的近,那麼快便走到了門口。
這短短的十數米的小路,她腦海裡閃過無數張畫面,都是這二十多天與萬孜亮息息相關的畫面,是那麼清晰,又那麼模糊,那麼真實,又那麼虛幻。
一路上她強忍着淚水,強迫自己別回頭,可走到門口的那一剎那,她終還是沒能忍住回頭看了一眼,卻看到那個挺拔健碩的身影仍然矗立在原地,不曾動過,像似一棵山頂上的大樹,孤傲的讓人心碎。
袁月蓉強忍的淚水在回頭的那一剎那,猶如決堤的潮水,洶涌澎湃涌出,斷線的珍珠在粉嫩的臉上劃出讓人心疼的淚痕。
她不顧一切的飛奔過來,放下了所謂的矜持,撲進萬孜亮的懷裡,只爲尋求一個溫暖的眼神,以淚水詮釋着自己內心的情感和那份濃重的不捨。
萬孜亮對她太好,太好,冷漠的語言都能令她感受到濃重的關懷和溫暖,這讓袁月蓉情不自禁,不能自已。
“喂,你爲什麼不走,我討厭你,你難道不知道這樣會讓我不想回家嗎?”袁月蓉哭泣着,淚水打溼了萬孜亮單薄的襯衫,冷冰冰的。
“你爲什麼要回頭。”萬孜亮聲音不再冷漠,不是疑問,只是淡淡的陳述,他知道答案,卻爲這個答案嘆息。
“喂,我們還能再見面嗎?”袁月蓉擡起小腦袋,淚眼婆娑的看着萬孜亮。
“會的。”萬孜亮點頭。
“我要進去了。”袁月蓉抽身離開萬孜亮的懷抱,轉身走了幾步,輕聲道:“喂,再見。”
袁月蓉沒有再回頭,萬孜亮也沒有再停留,背過身,漸行漸遠,兩人很默契的都怕會觸動什麼。
回到袁家,一個迎接袁月蓉的赫然是管家陳平,他見到袁月蓉,頓時大驚失色,連忙將袁月蓉推出門外,聲音壓得很低,卻很沉重:“月蓉,你爲什麼這麼傻,快走,趕快離開舟水鎮吧。”
“陳叔,我知道自己在幹什麼,我想得很清楚了,我必須回家一起面對這件事。”袁月蓉微微笑着,臉上卻還殘留着清晰的淚痕,雙眼紅紅的,還有淚水打轉,讓雙眸顯得異常的清澈水靈。
說罷,袁月蓉便從陳叔身邊走過,走進袁家。
“哎,你這種女孩子,也許根本不該出生在這種家庭。”陳叔嘆息道。
“你這個賤種還知道回來啊,殺了人就想一走了之嗎?”袁月蓉剛走進大廳,迎面碰見歐陽蘭,便被劈頭蓋臉的一通臭罵。
“我沒殺人。”袁月蓉辯解道,但卻顯得那麼無力,此時又有誰還會相信她的話呢。
“沒有殺人?”歐陽蘭冷笑道:“沒有殺人你爲什麼要躲這麼久,還想狡辯。”
袁家總共也就十來口人,袁月蓉的回來,頓時驚動了袁家的所有人,袁輝以及其父親袁承俊等人一同來到正屋的大廳,以一副審判的姿態將袁月蓉困在央。
“我相信蓉兒不會殺人。”
這時,一道蒼老的聲音陡然傳來,雖然聲音蒼老無力,但卻讓在場所有人都是心頭一震,只見一個坐在輪椅上頭斑白的老者被陳平推過來,推到袁月蓉的身前。
這個長年不露面,吃飯都只要袁月蓉一人送過去的老者赫然就是袁家的頂樑柱也就是袁月蓉的爺爺袁志。
在幾年前的一場戰鬥,他以失敗告終,便只能終生坐在輪椅上。
“那麼多人都親眼看到的,不相信,她還是殺了人。”歐陽蘭不冷不熱的哼道。
“袁輝,你到現在還不敢承認自己的罪行嗎?”袁志雖然蒼老,年近百歲,但那雙眼睛,卻還是異常的銳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