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區外的露天公園中,一羣孩子正在嬉戲着。一個穿着鬆鬆垮垮毛線衣的瘦小男孩子走近嬉戲的孩童,似乎想加入他們。
可惜,這幫孩子一看到那個男孩子就鬨鬧起來,叫囂着。瘦小的男孩聽見了咒罵聲,臉色難看起來,漲得通紅。他忍不住地揮手,反脣相譏!
有幾個男孩子見狀擺弄衝向了那個瘦小的孩子,把他推到在地。很快,好幾個孩子便圍攻起那個瘦小的男孩。一邊踢打他,口中還一邊咒罵着,“妓女的孩子!雜種!小雜種!”
“我不是——”
猛然間,眼前的場景全都變了。四周一片黑暗,異常寧靜,沒有小孩子,更沒有咒罵。這裡是臥室,他只是做夢了而已。
他緩步走下牀,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壓壓驚。夢中的場景已經過去很久了,久到他以爲自己早已忘卻。誰曾想,他根本沒有忘記。
他來來回回地踱步,最後,他慢慢地坐在鏤空雕花的紅木梳妝檯前。看着鏡子中映射出的一張英俊的臉龐,他提起雙手輕輕地撫摸着。
這是一張不屬於他的臉龐,是一個叫做凌霄的英俊男子的臉龐。
他的手指此刻觸碰的是一雙開過眼角加深過雙眼皮的眼眸。他的手指順着眼尾滑下,雙手撫摸着已經被削平了顴骨的面頰。
他的手慢慢地向着聳立的鼻樑聚攏,從鼻尖到鼻翼再到鼻樑,這裡動過不下三次。
他的雙手接着下滑,那一張性感的薄脣是整容師設計了幾天的成果。
最後,他的雙手微微托住自己的下巴。微微翹起的下顎,標準的瓜子臉型,和凌霄幾乎是一個模子刻下的。
看着這張英俊而陌生的臉,他的思緒似乎又回到那個冰涼的手術室中。凡事有舍纔有得,他的命運得意改變,也需要付出代價。
他閉上眼睛,那種炙熱的疼痛感竟然難以被時間淡化,磨平,即使時隔這麼久。
他仍然清晰地記得自己躺在手術檯上時的那種緊張,焦灼。
他仍然記得那一記記麻醉針打進臉龐的脹痛感。
他仍然可以感受到醫師的手術刀在她意識清醒的情況下,一點一點地撕裂自己的皮膚。手術室靜得可怕,只有剪刀撕裂血肉那“嘎吱、嘎吱”的聲音在耳邊迴盪。
他可以感覺到大量的血液從傷口中溢出,可以想象到自己整張面頰已經面目全非。可是他沒有疼痛感,那種麻木和恐懼是無法用語言來描述的。
改變需要代價,這些對他來說僅僅纔剛開始
走出手術室,他躺在病牀上,他清楚的知道麻藥的作用正一點一點地消退,漸漸聚攏而來的是跳躍般得疼痛,從臉頰上每一個細胞開始蔓延直至全身,刺痛感燒灼着他的每一處神經。即使最強效的止疼針也無法消除所有的刺痛感。
手術後的浮腫讓他的臉變成一個人肉包子。他無法睜開眼睛,更別提正常得喝水,吃飯。在疼痛中他渡過漫長的分分秒秒。
不過所有的這一切對他來說都是值得的,因爲他最終得到了一副和那個相同的容顏。從今往後,他叫做凌霄,是個站在金字塔尖的人,而不是任人宰割的妓女的兒子!
凌霄睜開雙眸,走出那段回憶,他繼續凝視鏡子中的自己。
忽然,凌霄笑了。他撫摸着自己的臉頰,放肆地大笑!左煌弦已經如計劃辦的落入了他的圈套之中,如今,他只要再除去雷洛熙便可萬事大吉!
砰——
左煌弦辦公室的大門被人粗魯的撞開。左煌弦頭也沒有擡就知道進門的人一定是韓磊,其他人可不敢這樣。
“出什麼事情了?”左煌弦慢條斯理地放下手中的資料。
“有問題,凌霄果然有問題!”韓磊說着摔出幾張照片。
“什麼意思?”
“你看看不就知道了。”韓磊敲了敲照片,“這些是我們的人偷拍到的,BIC公司提供的設備有問題。這些,凌霄不可能不知道!這明顯是坑我們啊!多虧你讓我好好調查,否則真要出大事!而且他們的技術也不達標,只是看上去不錯而已,完全是唬弄人的!”
“果然……”左煌弦低喃。
“怎麼?你早就知道了?”
“猜的。”
“嘖嘖!我的左總裁,你也太淡定了吧!這樣你還要和凌霄合作?”韓磊不禁咂舌。
“爲什麼不能合作?”左煌弦反
問。
“老大,你沒發燒吧?”
“放心,我留了後路。”左煌弦站起身,拍了拍韓磊,安慰道:“我不會拿公司的利益開玩笑的。不過,我現在不想揭穿凌霄,這場戲,我們要繼續演下去。”
“爲什麼?”
“我說了,我要看看凌霄的葫蘆裡到底賣什麼藥。而且……”
韓磊看着左煌弦,會意地說道:“因爲雷洛熙?你不想直接和凌霄翻臉?”
“差不多吧。”
“嘖嘖……女人啊,真麻煩。”
“你胡扯什麼吶!”左煌弦敲了敲韓磊的額頭,“對了,你得派人幫我暗中保護洛熙。雖然凌霄應該不會對洛熙不利,但我總覺得有些擔心。”
“是是是!”韓磊無奈地攤手,“你的雷洛熙最大。”
“別貧嘴了。對了,今晚的宴會上面對凌霄一定要表現正常啊,不要讓他察覺到異常。”
“老大,這你就放心吧。我演技可以一流。”韓磊拍着胸脯。
“嘿嘿,對女人而言吧。”左煌弦戲謔的笑着。
“喂喂喂!知道你也別戳穿我啊!”
於此同時,雷洛熙則帶着食盒來到了BIC公司在國內的臨時辦公駐地。因爲事先打過招呼,雷洛熙一路暢通無阻,來到了凌霄的辦公室外,“凌霄哥哥,我可以進來嗎?”
“進來吧。”屋內的凌霄應答,“有什麼事情嗎?”
雷洛熙進門後就把食盒放在了茶几上,解釋道:“沒有事就不能來看看凌霄哥哥你嗎?我看你最近有些輕微的咳嗽,幫你煮了一些薑湯驅寒。”
“啊……謝謝你……”凌霄有些意外地看着雷洛熙。
雷洛熙則白了凌霄一眼,“跟我說什麼謝謝吶!凌霄哥哥,你這幾天都在忙合作案的事情,都沒有好好的吃飯,這些飯菜是我特別幫你準備的,你一定要吃飽哦。”
凌霄放下手頭上的事情,走到了茶几邊。
雷洛熙一把按住了凌霄,說道:“快,先把薑湯趁熱喝了。然後再嚐嚐這些飯菜!”
凌霄遲疑地端着湯碗,淺淺地啜了一口薑湯。剎那間濃郁的味道侵襲着味蕾,這是凌霄熟悉的味道。他記得,多年前,當他還在平民窟的時候,他的母親也會煮這樣的薑湯給他喝。一時間,凌霄有些百感交集,他沒有想到時隔多年,他會在這樣的情況下,再次嚐到兒時熟悉的味道。
“怎麼了,凌霄哥哥,味道不對嗎?”雷洛熙見凌霄愣住不禁發問。
“沒,沒有。”凌霄端起湯碗,把薑湯一飲而盡,“很不錯吶,喝下去之後胃裡暖暖的。”
“嘿嘿。”雷洛熙笑了笑,把飯菜擺放在茶几上,“來吧,吃飽了纔有力氣做事。”
凌霄神色複雜地看着雷洛熙,遲疑了片刻,接過了雷洛熙手中的碗筷,緩緩地吃了起來。這是他第一次嘗試雷洛熙的廚藝。雖然比不上什麼大廚,但是家常便飯中滋味十足,透着濃濃的暖意。
一時間,凌霄的心情竟然矛盾起來。他看着眼前這個女人,心中五味摻雜。按照計劃,雷洛熙絕對不可以留下,他必須要殺了她,這是他的任務。可是……
此時此刻的雷洛熙卻沒有察覺到凌霄的異樣,她的心情不錯,正興高采烈地和凌霄說着小溪的趣事。
“凌霄哥哥?凌霄哥哥,你在聽我說話嗎?”雷洛熙看到凌霄總是低着頭,不禁出聲問道。
“我在聽啊。”凌霄擡頭,迴應着雷洛熙,“飯菜特好吃,所以捨不得說話了。”
雷洛熙並沒有回到,而是望着凌霄,忽然神色嚴肅,目不轉睛。凌霄一下子警覺起來,左手已經悄然摸索腰間的匕首。
“怎麼了?”凌霄詢問。
“凌霄哥哥,你的頭髮是不是太長了點,都快遮住眼睛了。”雷洛熙比劃着凌霄額前的劉海。
凌霄頓時鬆了口氣,他還以爲雷洛熙看出了什麼。
“哦,聽你這麼一說好像是有點長了。”
雷洛熙輕拍了雙手,捲起了袖子,“那麼,就讓我幫你理理髮吧。”
“啊?”凌霄驚訝地看着雷洛熙。
“怎麼了?以前不都是我幫凌霄哥哥理髮的嗎?”
“那個……麻煩你了。”
聽到凌霄這麼說,雷洛熙反而吃驚起來,“你今天都不反抗一下?嘿嘿,也好,省着我們討教還價。”
雷洛熙說着就高興地從包包中拿出理髮用的剪刀和梳子。
十多分鐘後,當雷洛熙開始在凌霄的頭上“動土”的時候,凌霄才深刻體會雷洛熙剛剛那番話的意思。不禁暗暗爲“凌霄”叫屈,原來雷洛熙手藝竟然這麼差!這個劉海明顯剪得是參差不齊嘛!不過雷洛熙本人卻樂在其中!
午後寧謐的陽光照射進辦公室中。陽光下,凌霄端坐在椅子上,而他身後則是專心理髮的雷洛熙。時光彷彿在這一刻凝固,溫馨而寧謐的這一幕已經悄然住進了凌霄的心中,將對他產生潛移默化的影響。
當天晚上,由左翼集團和BIC公司聯合組織的商業晚宴在一家五星級酒店中如期舉行。與會的賓客除了兩家公司的高管,其餘都是各界名流,不乏一些影視歌星,好不熱鬧。安頓好雷小溪之後,雷洛熙便陪同凌霄一起出席了當天的宴會。
今天,雷洛熙穿着了一身黑色的香奈兒小禮服,低調中透着高雅。而她身旁的凌霄則是一身高級定製的阿瑪尼銀色燕尾服,英俊之際。兩個人挽在一起,十分登對惹眼。兩人一入場就成爲衆人目光追逐的焦點。
當然,左煌弦的目光自然也落在了兩人身上。凌霄看到左煌弦後帶着雷洛熙大方自然地向前走去,禮貌地招呼道:“晚上好。”
“洛熙,凌霄。”左煌弦輕聲應答,“對了,小溪呢?”
“他太小了不適合來這裡,我已經讓阿姨照看他了。”
“那個小傢伙一定嚷嚷着要來這裡吧。”左煌弦淺笑。
“被你猜中了。”雷洛熙接話,“我可是費了好大勁才勸住小溪,還給他許願,帶着他去遊樂園。”
“小溪這孩子……說起來,我好久都沒有見過他了。乾脆我帶小溪去遊樂園吧。”左煌弦的笑意更濃。
“這個,我……”
“怎麼,你不願意?”左煌弦挑眉。
“怎麼好意思麻煩你。”
“不,一點兒都不麻煩,我真的有點想念那孩子了。”左煌弦的表情真摯。
雷洛熙神色爲難,轉頭看向凌霄。凌霄會意地接話,“小溪有我這個爸爸,我會帶他去遊樂園。”
“你最近不是很忙嗎?”左煌弦即刻迴應。
“我們應該是彼此彼此吧。”凌霄也不甘示弱。
就在兩人對峙的時候,一個帶着記者證的傢伙湊近了他們,開口打斷道:“請問,你們是左煌弦先生和雷洛熙小姐吧?”
左煌弦轉頭看向那個女記者,一副明知故問的表情。
“左煌弦先生,你和雷洛熙小姐是朋友,對吧?那麼,我可以問一問雷洛熙小姐和這位凌霄先生是什麼關係嗎?”女記者提出問題。
左煌弦蹙眉,顯然對於這個問題很不滿,“你怎麼進來的?”
女記者揮了揮胸前的卡片,“我是今晚受邀前來的媒體。”
“我不想回答你的問題。”左煌弦冷哼,說着就要拉住雷洛熙離開。
“等等,左先生!請你等等!”女記者不依不饒。
一旁的凌霄則一把拉住了雷洛熙,直面這個記者,說道:“你很想知道我和洛熙的關係?還是由我本人告訴你吧,我們是情侶。”
雷洛熙瞪大了眼睛,拉扯着凌霄的衣角,焦急地說道:“你說什麼吶,凌霄哥哥!”
“我和你是情侶,難道不是嗎?”凌霄反問。
雷洛熙偷偷瞄了左煌弦一眼,終究是低下頭,算是默認了。
女記者來了勁,繼續詢問:“那,凌霄先生,你知道數月前的新聞嗎?關於雷洛熙小姐和左煌弦先生的新聞?”
“我知道。左煌弦是洛熙的朋友,我不在國內,他幫忙照顧洛熙很正常。”
左煌弦看了凌霄一眼,眸光閃灼,最終還是忍住了脾氣,緩步離開了。望着左煌弦離去的身影,雷洛熙神色迷惘。而同一時間,凌霄則向女記者介紹着他和洛熙的情況。
這一刻,凌霄覺得自己並不是演戲,而是真的想表達對雷洛熙所有權。或許是那一碗兒時味道的薑湯,又或許是生活中點滴的關懷,凌霄真的很想抓住這樣的感覺,抓住雷洛熙。他知道,他不可以這樣,可是,他卻不自主的這樣。
就像是現在,當面對左煌弦的時候,凌霄總會想刺蝟一般豎立起來,宣誓着雷洛熙的所有權。
三個人之間的情愫更加微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