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信念無比堅定,瞬間,小屋內光芒四射,精靈圍繞在他們周圍翩翩起舞。
好一會,一隻精靈飛到芯陽的耳邊,呢喃着。
“怎麼可能。”芯陽看着影然,精靈的治癒之術竟然無法治癒影然,這是史無前例的事,她不死心,再試,試了幾遍,依舊不行。
“咳咳……咳咳……”塵影然再次咳嗽醒了,芯陽散去精靈。
她扶起塵影然,心裡琢磨着要不要告訴塵影然。
還沒等她開口,塵影然就已經先開口了,“馨兒,你是不是在擔心他們。”
“是,影然,你先告訴我這裡是哪裡。”
“雲起鎮。”
“怎麼可能。”芯陽很驚訝,她明明在雪熒國,怎麼醒來就在雪熒國了,“那我睡了多少天。”
“五天。”
五天,雪染明明說過,她一天一夜過後身體就會恢復的,怎麼可能會昏迷五天,芯陽只顧着思索,沒看到塵影然落寞的神情。
“這間小屋是影馨樓的掌櫃提供給我們的,馨兒,你是不是在怪我,把你帶離雪熒國,我知道你很擔心止默他們,如果你想離開就離開,我不會……咳咳……咳咳。”塵影然說着說着又猛咳起來。
芯陽趕緊輕輕地拍他的背,幫他順過氣來,“我怎麼會怪你,若不是你,我恐怕渡不過那一劫,我也不擔心止默他們,我相信他們不會有事的。”
說不擔心是假的,她只是想讓塵影然安心休息,而且她也相信止默相信飛海。
塵影然握住芯陽的手,有氣無力地說着:“謝謝你,馨兒,願意留下來陪我,而且還那麼相信我。”
“你是我的朋友,我當然要照顧你,相信你。”芯陽心中想着塵影然的病情,暗自神傷,卻不得不微笑着面對他。
塵影然沉默了許久,呆呆地望着芯陽。
似乎有什麼話想對她說。
芯陽扶着他,想要讓他躺下休息。
塵影然躺了下來,眼睛卻沒有離開過她。
芯陽起身想離開牀邊,卻被他緊緊地抓住了手,“有什麼事嗎?”
“馨兒,我們成親好不好。”
芯陽聽到塵影然說出的話,愣了許久,沒有回答。
“馨兒,我愛你。”
“如果你不想與我成親,你可以離開,我不想你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你還有很多事情去做。”
自始自終,塵影然都是微笑着說出這些話,似乎被拒絕,也沒有關係。
塵影然說完後,靜靜地看着芯陽,一直保持着微笑,他不想聽到拒絕的話語,所以如果芯陽不答應的話,他希望她就離開,然後他們從此兩不相干。
他生性淡泊,但是在面對感情,卻是如此決裂,不留餘地。
是他讓芯陽昏迷了那麼久的,他想把她留在身邊,這五天,足夠了,他已經將芯陽深深地印在腦海裡,印在心上,所以即使以後不再相見,他也毫無遺憾了。
“我……”
“如果你想拒絕,那就什麼都不要說,離開就可以了。”塵影然打算她的話。
芯陽站在那裡,很久很久都沒有出聲,她不能離開,她不知道要怎麼辦,只是傻傻地站着,愛情是什麼,她至今都不懂,她的心,是不完整的。
“馨兒。”塵影然那一雙澄澈無比的眸子一直望着她,彷彿要望到她的心裡去。
“我答應,我和你成親。”
芯陽坐下來,她始終都不忍心也無法拒絕這麼一雙清澈的眸子。
塵影然不再保持微笑,他此刻的笑容,如孩童般純真,沒有一絲瑕疵。
“那我們明天就成親,好不好。”
芯陽愕然,“東西都沒準備好,而且你現在需要靜養。”
“我已經準備好了,就在櫃子裡,我也已經沒事了,我現在下牀打開櫃子給你看。”
塵影然就像小孩子一樣,高興得什麼都忘了,他現在就只記得芯陽答應跟他成親了。
芯陽按住要起牀的他,“我去就行了,你乖乖躺在牀上。”
芯陽走到櫃子邊,打開櫃子,她再次怔住了,裡面成親的用具很是齊全,嫁衣,燈籠……就連蠟燭都備好了。
“這些東西,你……你準備了多久。”她的聲音有些顫抖。
“我也給忘了,大概是一年前準備的。”
“如果我沒有答應你,那這些東西豈不是……”
“當時準備的時候並沒有想那麼多,後來有想,不管你有沒答應,這些東西我都會送給你,因爲這是我想爲你做的事,也是我可以爲你做的事。”
芯陽久久不語,有一個愛她的人給她準備好了成親的用品,卻不在意新郎是不是他,原本這些母親做的事,而這個人卻爲她做了,叫她如何能不感動。
芯陽看着塵影然,一想到這麼好的男子,將不久於人世,她潸然淚下,她在此刻下定決心,她不會離開他,她一定會醫好他。
“馨兒,你怎麼哭了,不開心嗎?”塵影然已經下了牀,走到她的跟前,伸出手指輕輕地爲她抹去眼淚。
“沒有,我很開心,也很感動。”
塵影然將她擁在懷裡,在她的耳邊輕聲說,“謝謝你,馨兒。”謝謝她,答應了他;謝謝她,沒有拒絕他無理的請求。最後一次,他就任性最後一次。
翌日,望着已佈置好的新房,塵影然突然開口詢問在裡間換衣的芯陽,“馨兒,你會不會覺得婚禮太冷清了,如果覺得冷清,我們可以去請影馨樓的人來。”
芯陽換好嫁衣,從裡間走了出來,“我覺得這樣很好,一點也不冷清。”
鮮豔的大紅色,更映得芯陽皮膚的白皙,儘管是紅色,卻也不顯得雍容華貴,反而更顯得清麗脫俗,宛如剛入塵世的紅衣仙子,纖塵不染。
塵影然望着芯陽許久,笑言,“馨兒,你是世上最美的新娘。”
“我幫你梳髮髻。”塵影然將她按到鏡子前的椅子上。
“這樣就好了,不用麻煩。”
“不行,今天是我們成親的日子,就算我們兩個都不喜歡髮髻,也要梳。”
塵影然不容她拒絕,就已經拿起桃木梳,爲她梳髮。
芯陽望着鏡中爲她梳頭的男子,神情專注,她望得出神,這樣熟悉的表情,她見過很多次,溪兒以前爲她梳頭時也是這般認真,還有愛穿紫衣的星昴,也曾露出這樣的神情。
塵影然梳了一個簡單的髮髻,梳好。
他俯身到芯陽的耳邊,“娘子大人,我們該行禮了。”
芯陽的臉起了可疑的紅。
但還是起身。
他們簡單地行了禮,行完禮他們便坐在了牀邊。
剛坐下,塵影然又咳嗽了起來“咳咳……咳咳……”,他拿着手帕捂着嘴,不停地咳嗽。
“馨兒,咳咳……我想……咳咳……聽琴,你彈琴給我聽好不好。”他此刻像一個孩子一樣哀求芯陽,他不想讓芯陽看到他如此狼狽的模樣。
芯陽扶着他躺下,“你先休息,你想聽琴,我以後天天彈給你聽,現在先休息。”
“我想現在聽。”塵影然咳後將手帕緊緊攥在手裡。
但芯陽還是看到了,白色的手帕上那一抹嫣紅,“你咳出血來了。”
她趕緊探上塵影然的脈搏,脈搏比先前更弱了。
“你都知道了。”
塵影然閉上雙目,之後又睜開,“你不愛我,對不對,馨兒,你只是因爲不想傷我的心,只是因爲我不久於人世,所以才答應跟我成親。”
“你不會死的,我可以醫好你的,你不相信我的醫術,也應該相信精靈的治癒術。”
芯陽緊緊地握住他的手,忍着即將落下的眼淚,她想給他希望。
“沒有用的,馨兒,昨天,你召喚精靈的時候我醒着,我在五年前就應該死了,我們家的人,世世代代都這樣,活不過二十三歲,我多活了五年,也足夠了。”
塵影然保持着笑容,卻面無血色,蒼白如紙。
“馨兒,對不起,我明知道有很多事等着你去做,明知道你很擔心止默他們,還利用你的同情讓你留下來陪我。”
塵影然深深地自責起來,他知道這樣不對,但他還是利用了自己的病,他終究是無法欺騙芯陽。
“馨兒,對我來說,這一生最開心的事就是遇到了你。”
“咳咳……咳咳……”
“你別說了,你現在需要休息。”
芯陽見他咳得越來越厲害,心裡也七上八下的。
“馨兒,咳咳……咳咳……彈琴給我聽……咳咳……”
“好不好,我想聽着你的琴……咳咳……”
塵影然說着說着欲起身,芯陽趕緊按住他。
“我現在就去拿琴,你躺在這裡休息。”
芯陽眼含擔憂,深深地望了一眼塵影然,離開新房去拿琴。
等她拿好琴回來,已經人去房空。
牀上放着疊得整整齊齊的新郎服,新郎服上面放着一塊翠綠色的玉佩,還有那被遺落在地上的手帕,那一抹嫣紅。
她抱着琴。
她呆呆地站着。
她望着地上,那一抹嫣紅的手帕,淚眼婆娑。
她在一個充滿刺眼的紅色中,迷失了方向,雙眼渾濁,就這樣呆站許久。
她的左臂圈着琴,另一隻手騰出來,撿起地上的手帕,還有放在牀上的玉佩,攥得緊緊的。
走到小屋的門邊,坐下,將琴放在一旁,她整個人靠在門邊,左手抓着手帕,右手握緊玉佩。
望着門前的小路,她在等。
等他回來。
日薄西山,他還沒回來。
她繼續等着,等他回來,她要告訴他,她不是因爲同情他才留下來的。
夜闌人靜,皓月千里,門前的小路,空蕩蕩的,他沒有出現。
她還在等着,等他出現,她要告訴他,她是把他當做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她很擔心止默他們沒錯,但她更擔心的是此刻的他。
晨曦微熹,他還是沒有回來。
她依舊等着,等他回來,她要告訴他,她很喜歡他的懷抱,她是真的想要照顧他,她一直把他放在心上。
太陽已經完全升起,他一直都沒有出現。
她已經心力交瘁,她想告訴他,她不是不愛他,只是她不知道什麼是愛,她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資格說愛。
可是,不再有機會,因爲他一直沒有回來。
太陽高高地掛在青空,光芒萬射。
她盯着那發光發熱的火球,看到自己雙眼刺痛,眼淚忍不住留下來,吧嗒吧嗒,滴落在手中翠綠色的玉佩上。
玉佩發出瑩潤的光芒,緩緩升起,這是他留給她的玉佩。
玉佩繞着她轉了幾圈,似乎是在安慰她。
可是人已離開,留下玉佩了,又能給多少安慰。
玉佩的光芒越來越耀眼,可與太陽媲美。
玉佩停在她的眼前,緩緩下降,進入她的心臟處。
玉佩,是她的第二塊心之碎片,就算一天一夜過後,她的法力再度大增,又有何用,她想保護的人,已經離開了她,不肯讓她保護,要這法力又有何用。
保護她的子民嗎?太可笑了,她連最親的人都保護不了。
進入她身體的玉佩,似乎有種讓人安靜的力量,她的心,漸漸平復,心中,某些不知名的情愫在悄悄滋長。
芯陽依舊靜靜地坐在門邊,望着空蕩蕩的小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