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衣男子露出很受傷的神情,“若是以前的幽涵,絕不會這樣說我。”
廢話,以前的幽涵早就習以爲常。
關鍵是此刻的芯陽並未完全恢復記憶,所以算不上是他口中的幽涵。
“我是幽涵?你是第三個這樣叫我的人。”
芯陽始終無法確定她是否就是他們口中的幽涵,有時她覺得是,有時又覺得不是。
“我只能夠說時機未到,雖然我不會摻和你和那個人之間的事,但討論一下倒是可以,我猜,第一個叫你幽涵的是那個人。”
芯陽自然知道他口中所說的那個人是誰,她到現在都還記得,溪兒與秋盈的死,就是自己和那個人造成的,所以無論是自己還是那個人,她都不會原諒。
芯陽手中變幻出一把匕首,匕首閃着寒光,她沒有去回答紅衣男子的問題,她現在不想回想起那些。
紅衣男子也識相地閉上嘴,芯陽用匕首分別在紅衣男子的左手心和自己的右手心劃上一橫,鮮血慢慢滲出,她將右手心與紅衣男子的左手心相對,兩個傷口貼在一起,隨即她還用左手心握住紅衣男子左手心的手背,做祈禱狀。
“你在幹什麼。”
紅衣男子感到有些奇怪,他從未見過精靈治癒時還要將手心割破,他自然不瞭解精靈的治癒術,因爲精靈的治癒術是秘傳的,但他以前看過精靈治療,神族與精靈一族的關係向來友好,神界受了傷的神,一般都去找精靈一族的精靈治療。
“將你身上的毒移到我身上,單靠精靈的治癒術沒有辦法完全解掉你身上的毒,我是百毒不侵,而且也可以自動解毒,只要將我們兩人體內的血液互換,等我的身體自動化解你血液中的毒和我的血液將你體內的毒淨化完,然後再將血液換回來,這樣便可完全解毒。”
紅衣男子猛地一下坐了起來,質問:“你是瘋了還是不想活了,心之碎片纔剛剛完全與你融合,你現在竟然還要使用換血法。”
換血法是精靈一族治癒術中的禁術,換血法其實有兩種:第一種必須具備兩個條件,施法的人的法力必須達到一定的程度,且要有願意將血換給被治療的人,這一種的血液換了後就不會再換回來,被稱爲一命換一命,施行這一種換血法必須通過精靈之王的准許。
第二種就是芯陽所施行的這種,也必須具備兩個條件,施法的人的法力要達到一定程度,要換血給病人的人必須是擁有百毒不侵的身體。
換血法一般都是用來解連精靈的治癒術都無法化解的毒。
紅衣男子明顯聽說過,但他聽說的明顯是第二種,因爲第一種至今還沒有精靈使用。
“你好好躺着,已經開始了,就不能終止,不然我們兩個都會活不成,你放心,我不會有事的。”
紅衣男子重新躺下,“爲什麼那麼着急,爲什麼不等你完全恢復,這些毒還不至於要我的命。”
“我沒有那麼多時間可以用來等,他們在等我回去。”
芯陽閉着眼睛,嘴角掛着淺笑,精靈紛紛出現,頓時光芒四射。
他們不再說話。
“已經天亮了。”
紅衣男子出聲提醒,因爲水下是沒有天黑天亮。
“我知道。”
芯陽依舊是閉着眼,精靈持續飛舞着,治療還未結束,換血法需要一定的時間。
“你要不要也躺下……”
“不用。”
“這個牀很大,容下我們兩個還是綽綽有餘的,你一施完法就要回去,本來你的靈力就已經消耗了很多,坐着也會耗費體力,而且躺着也可以施法,你靈力消耗完了,總得保持體力,躺着不用費那麼多力氣。”
紅衣男子一口氣說了許多話,但他在結尾處又來了一句,“算了,你愛躺不躺,隨你,反正回去後是你說的他們擔心,也不是我擔心。”
芯陽想也覺得有道理,而且換血法還需要一天一夜才能結束,她就算把靈力消耗光了,也得有體力才能回去。
於是乎,她就聽了紅衣男子的話,也躺了下來。
兩人並列躺在牀上,緊握着手,芯陽眼眸一直閉着,紅衣男子先是注視了身旁的芯陽許久,才閉上眼。
精靈繞着一抹紅色,一抹白色,漫舞着。
七彩、明亮卻不刺眼的光芒籠罩在他們身上。
止默、滄言、桑言、飛海聚在一室,止默手中持着一本書看,滄言與飛海在對弈,桑言在一旁觀戰。
雖然表面上是波瀾平靜,實質上他們做這些只是爲了讓自己浮躁的心都安定下來。
清晨的日光,從敞開的屋門射進來,屋內一片明亮。
時間一點點流逝,大門外突然嘈雜起來,還不斷有人敲門,女主人出去開門,出去與外面敲門的人交談。
由於聲音很大,屋內的人都聽得一清二楚。
“小易她娘,我家相公醒了,小易他爹醒了沒,真是奇了怪了,今天早上起來,就看到鎮上的河啊,閃閃發光,可漂亮了,我將那水給我家相公喝了,他就醒了,一定是神仙顯靈了,好多病人喝了都醒了。”
小易的娘回想起昨天芯陽給她相公治療時也屋內也閃閃發光,不禁脫口而出,“昨天有位公子給我家相公治療的時候,屋內也是有東西閃閃發光,我家相公昨天就醒了。”
“這麼說那位公子一定是上天派來就我們的,我得趕緊去告訴鄉鄰們,鎮上的河從早上到現在一直髮光呢,我先走了。”
屋外的聲音消失了。
屋內,桑言覺得這與芯陽有關,她提議要去河邊看下,她的話還沒說完。
屋內就只剩下她一個,她真的有必要好好鍛鍊一下她的反應能力以及增強她與其他人的默契度。
她就想不通,她和芯陽都是女的,爲什麼就跟不上,芯陽又是怎麼做到的。
當然這些都是她到達河邊侯纔開始想的,要是她一直想她怎麼可能到達河邊,追上止默他們。
紅衣男子與芯陽一直躺在牀上。
芯陽是一動不動,紅衣男子閉着眼,他眼前浮出河邊的景象。
此時芯陽的血液在他的身體流淌着,浸潤着河之源,河之源在吸收芯陽血液中的靈力。
“那些人可真會挑時候。”
紅衣男子看到河岸邊的鎮民紛至沓來,都在挑水,嘴上浮起一絲譏笑。
“還有幾個站在岸邊,什麼也不做的,那些應該就是你的朋友。”
不錯,紅衣男子看到的正是止默、滄言、飛海、桑言。
“幽涵,縱使你的靈力再強大,也終究逃不過命運,這些人便是最好的證明。”
芯陽本不想開口,但紅衣男子話中有話,她不得不開口,“就算逃不過,我也不會讓他們受到傷害。”
“是嗎?你還真是一點都沒變,幽涵。”
岸邊,止默、飛海、滄言、桑言四人形成了一道亮麗的風景線。
挑水的人絡繹不絕,他們靜默地望着河面,不知該喜該憂。
他們有的坐在河邊的石頭上,有的靠着樹幹,守望着河面上的光芒。
黃昏,天邊的最後一絲粉紅落下,他們依舊在此。
夜幕下,河面的光芒依舊不減,反而更加光彩奪目,皓月失色。
水下宮殿,躺在牀上的紅衣男子睜開眼睛,若有所思。
“幽涵,你的那幫朋友可真執着,一直在岸邊等着。”
芯陽沒有睜開眼,但卻能感覺到她眼裡的笑意,“是嗎?這羣傻瓜!”
“你有沒想過,或許你離開他們纔是保護他們的最好方式。”
“想過,也做過,但是最後還是和他們一起,或許我很自私,但是我確實想和他們一起。”
月亮隱去,天邊漸漸露出粉紅。
河面上的光芒隨着太陽的升起,漸漸消失。
太陽從地平線完全升起來時,光芒全部消失。
“天亮了。”
躺着牀上的芯陽緩緩坐了起來,放開了紅衣男子的手。
手心的傷口,隨之癒合。
紅衣男子也坐了起來,與芯陽一起下了牀。
“不管怎麼樣,謝謝你。”
芯陽真誠地向紅衣男子道謝。
“真是好笑,明明是你救了我,卻還要謝我,既然如此,我也不計較那麼多。”紅衣男子再一次笑得花枝招展,“要不你親我一下,以表謝意,還是我親你一下?二者選一,不可以不選。”
芯陽別有意味地看了紅衣男子一眼,將心中隱藏許久的話緩緩地說了出來:“我還是覺得,你本來的面目比較好。”
說完她迅速地消失了,她已經耽誤了太多的時間了。
本來的面目?幽涵,儘管你的記憶殘缺,你還是看穿了我。
紅衣男子眼簾低垂,他緩緩擡起頭,嘴角再次浮起笑。
依舊是那一身紅衣,一樣的面龐,卻變得如此乾淨,乾淨的眸子,乾淨的眉角,洗去了所有的花枝招展,如此乾淨的人。
果然,只有幽涵即今生的芯陽,和他心中的那個人,永遠能一眼看穿他本來的面目。
紅衣男子望着芯陽消失產生的久久不散的漣漪,念道:“我親愛的朋友,我只能送你到這裡,再見!”
是時候了,他要去尋找他心中的那個人了。
他該啓程去那片他和他心中那個人相約的雪地!
紅衣男子張開雙手,紅衣隨水飄動,他閉上乾淨的眸子,此刻他彷彿置身在雪地中,大地與天空都是白色的,他心中那個美麗的女子正笑臉盈盈地看着他,雪花從天而落。
他漸漸地消失在水中。
兩名紅衣婢女望着她們的主人消失,嘴上都浮起笑意,她們爲主人高興,她們的主人終於可以去實現他畢生的心願,笑中帶着哀傷與不捨,過了今天,他就不再是她們的主人了。
芯陽在空中望見岸邊的四人,她緩緩下落,不發出一點聲響。
坐在石頭上的桑言,無聊地用着垂落的髮絲,一圈一圈地往手指上繞。
直到芯陽站在她面前,擋住了陽光,她才發覺,剛要大聲叫出來,芯陽豎起一根手指在嘴前,“噓”了一聲,示意她不要出聲。
因爲其他三人等了一天一夜,纔剛剛坐在樹下睡着。
桑言趕緊雙手捂住嘴,讓自己的聲音下去,她昨天等着等着,想着想着,禁不住睏意就睡着了,直到剛剛纔醒。
她小小聲地說話,“馨兒,你去哪了,我和哥哥還有止默飛海都好擔心你。”
芯陽輕聲將事情的大概說了一下,當然關於心之碎片,還有換血法她都沒說,她只說她去了河的源頭,找了這條河的神君,將河水的毒給解了。
倒是桑言,聽得似懂非懂,不過她倒是清楚地記得一點,就是這件事解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