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嗵、嗵……”
驕陽當空,炮聲隆隆,此時的新加坡港內,彩旗飄揚,在一艘海峽殖民地艦隊的炮艦的迎接下,東北海軍第一艦隊列成縱隊緩緩駛入港口時,非但絕後島炮臺上的印度士兵在軍官的命令下不斷鳴響禮炮以示歡迎,作爲主人的“中國艦隊”顯然不會忘記基本的國際禮儀——用禮炮歡迎着遠道而的客人。
“轟!轟!”
作爲迴應,在“中國艦隊”與絕後島炮臺鳴放的十九響禮炮結束時,從鎮海號到訓練艦富錦號以舷炮的炮聲作爲的回禮,七艘軍艦上所有不值班的官兵均身着帥氣的白色禮服站於艦舷,向這座城市致敬。
儘管他們中的半數人在訓練艦上服役時,都曾來到這座城市,但卻是第一次以這種姿態來到這裡。
“英國人在新加坡苦心經營數十年,於新加坡各地修有多處炮臺。絕後島炮臺是其原本爲保護進出新加坡岌巴港口西端入口的船隻而修建的,此炮臺在馬六甲海峽北面是防守馬六甲海峽用的依山而建堅固非常,炮位都指向南邊的海峽,雖說炮臺規模不大,可卻也夠用了,要知道現在可是“英國治世”的時代,這個世界上有幾個國家敢於挑戰英國佬?他們所需要不是大炮!僅僅只是威懾!僅只如此便足夠了……”
立於艦橋中的李唯忠一邊說,一邊用着那種充滿羨慕的眼光注視着新加坡,看着這座城市的時候,他所感受到的卻是那種帝國的力量,那種無形的力量壓的人喘不過氣來,如何能不讓人羨慕呢?
早在數十年前,英國便達到強盛的世界之巔!儘管現在其的面臨諸多挑戰。甚至就連其引以爲之流血用槍炮建立起來的旨在推銷英國工業品的“自由貿易”,也成了德國、美國後起之秀奪取市場的“保護傘”,正是在“自由貿易”的保護下。英國的殖民地中充斥着來自其它國家的工業品。但這並不妨礙英國的強大!
“北美和俄國的平原是我們的玉米地;芝加哥和敖德薩是我們的糧倉;加拿大和波羅的海是我們的林場;澳大利亞、西亞有我們的牧羊地;阿根廷和北美的西部草原有我們的牛羣;秘魯運來它的白銀;南非和澳大利亞的黃金則流到倫敦;印度人和中國人爲我們種植茶葉;而我們的咖啡、甘蔗和香料種植園則遍及印度羣島;西班牙和法國是我們的葡萄園;地中海是我們的果園;長期以來早就生長在美國南部的我們的棉花地,現在正在向地球的所有的溫暖區域擴展。”
同樣立於艦橋內的唐昭儀用一種充滿羨慕的口吻去引用着經濟學家傑文斯曾在數十年前自豪地描述。是的。現在的英國真是烈火烹油,鮮花着錦之盛。足以讓任何外國人對英國的富強心生嚮往。
即便是作爲外交官,唐昭儀在這一瞬間,也是爲之心折了,不過在那片刻的羨慕之後,他又繼續說道。
“也就是這富強,才讓大英帝國建立了方今的霸權領導地位,國際事務完全由英國人去主導。而這種英國人主導下的國際秩序,在西方則被稱爲“不列顛治下的和平”。而我們今天……”
話聲稍稍一頓,唐昭儀用凝重而又充滿期待的口吻說道。
“以及將來,所要爭取的,就是於這個“不列顛治下的和平”中享有平等,至少表面上平等的地位,這纔是我們外交官的責任,至於其它,將軍閣下,最終還是要靠你們啊!……”
尊嚴與地位是打出來的。不經過戰爭,一個弱小的國家的又豈會贏得他國的尊重,對於這一點。唐昭儀有極爲深刻的感悟。而他的這番感悟立即引起了李唯忠的贊同,作爲一個日本歸化軍官,對於這種感悟他的體會更加深刻,誰曾正視過身爲小國的日本?當清國還能獲得那表面上的“公正”時,對於西洋列強來說,日本不過只是一個可笑的猴子罷了。甚至他們的外交官,最初抵達西洋都不曾受到正視,更談不上什麼尊重。可正是通過那些外交官的努力,才讓西洋人一點點的接受了日本。給予日本某種程度上的尊重。可什麼是真正的尊重呢?
“部長閣下,今天水兵是否的需要舉行閱兵式?”
海軍進港後舉行閱兵式。是各國通行的慣例,既然此次巡航的任務之一是宣慰華僑。那麼兵艦進港展示威力之後。閱兵式自然也是必不可少。不過,現在,即使是做爲艦隊司令官,他也需要謹慎一些。
“哎呀,這,我覺得的吧,咱們既然到了這,原本就是心存着耀武揚威的想法來的,那麼,就不能讓人小瞧了不是?不僅要讓荷蘭人看到咱們的兵艦,還要讓他們看到咱們的陸戰隊,要讓他們知道,只要我們願意……”
隨時可以踏平荷屬東印!
脣角微微一揚,唐昭儀的臉上全是一副得意之狀,這次南下承擔着多重外交使命的他,當然希望海軍能夠配囂張一些,也要表現的像列強海軍那般的張狂!
當然張狂並不等於狂妄,作爲外交官,他知道英國人看重東北什麼,他們需要東北什麼,即然如此,他就要把這齣戲唱好,讓英國人看看東北海軍與北洋海軍,東北與直隸有何不同,還有一點,就是讓荷蘭人看看他們的決心,這是在向荷蘭人傳遞一個信號!
告訴荷蘭人,我來了!我帶着兵艦來了!而且不是一艘兵艦,而是整整一個艦隊!一個遠比荷蘭海軍強大數倍的大艦隊!
當然,如果能爭取到英國人的支持,那就更好了,也許,荷屬東印的問題,也可以列入談判的議程!
唐昭儀浮想聯翩的時候,艦隊卻在引水員的引導下。緩緩駛近了碼頭,這座碼頭是北洋航運的專屬碼頭,這是這個時代的規則。無論建立貿易站也好、發展航運業也罷,你都必須自建碼頭、貨倉。否則只能租用他的碼頭、貨倉。單從地理位置上來說,北洋航運的碼頭,並不怎麼優良,相對偏遠、且水深,水深雖是優點,也是不足,這意味着投入更多的資金修建棧橋等設施,而偏遠的位置。更是令其遠離市中區的繁華,可卻使得公司擁有更大的碼頭、貨倉之類的設施。
也正是得益於此,艦隊可以直接靠上擁有兩座棧橋的碼頭,而更爲重要的是,因爲是北洋航運的專屬碼頭,總督府自然無權干涉公司的決定——開放碼頭,任由華僑來碼頭歡迎來自祖國的軍艦,這一天,數以萬計的華僑涌進入了這座碼頭,儘管在過去的多年間。南洋、北洋的兵艦都曾駛進這座城市,但他們從未曾如此近距離的看到祖國的軍艦,只能遠遠的看上一眼。但現在,那艦隊卻就在他們的眼前。
當艦隊距離碼頭越來越近的時候,立於舷邊的水兵們看到了碼頭上到處擠滿了人,成千上萬人擠站在碼頭的邊緣,甚至讓人擔心他們會不會被擠下海,甚至就連同碼頭的的貨倉房頂上都站了人。
等到距離足夠近的時候,這些跨越了寒與熱的水兵們無不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碼頭上的人們手持無數面小赤旗,那是東北總督府的總督旗。甚至其中還不泛在東北作爲象徵,在關內被視爲叛逆。卻又被許多南洋的子弟視爲心靈歸處的“日月旗”。
在這片旗幟的海洋中,碼頭上那面高聳的那面米字藍底的海峽殖民地旗完全被淹沒其中。以至於會讓人們產生一種錯覺——這裡不是新加坡,而是某一座中國的城市,至於那些平日被在白人面前畏畏縮縮、忍氣吞聲的華僑們,這時不斷的搖晃着手中的小小的旗帽向着進港的艦隊出幾近癡狂的的歡呼。
“敬禮!”
立於舷連的水兵隨着值星長官的一聲令下,數千名官兵肅立向着歡迎的人們行禮,與此同時艦隊也拉響了汽笛,長鳴的汽笛聲中,軍人們的軍禮與人們的歡呼聲相互響應着。
“看,領頭的就“鎮海號”,那是咱們中國人自己造的戰鬥艦!”
遠遠的望着“鎮海號”戰列艦威風凜凜的駛入碼頭時,一些人立即猜出了它的身份,那是曾讓他們的心氣爲之一震的戰艦啊!世界第一等的戰艦,更爲重要的是,它還是中國造的。
“那是唐山造的兵艦!比英國人的兵艦還要啊!”
“阿爸,你看,這是唐山造的兵艦……”
隨着戰艦越來越近,那種龐大的艦身帶來的壓迫感,在每一個華僑心中,卻都變成了對祖國的崇拜。或許在過去的幾年間,諸如仁川貨啦、東北貨啦,正一點點的取代着貨架上的什麼英國貨、德國貨,甚至就連同以廉價見常的印度貨,也爲其所取代,可是那些工業消費品卻無法給華僑們帶來太多的衝擊。
對於華僑們來說,做衣服的棉布是出自東北,還是印度,並沒有太多本質上的區別,對於僑商們來說,他們在乎的是利益,東北的棉布便宜,他們自然採購東北的棉布,如果印度棉布便宜,那採購後者也無可厚非,畢竟商人重利。
但是在這一瞬間,看着那威風凜凜的駛來的戰艦,每一個人都感受到一種從未曾有過的自豪與驕傲,更爲重要的是歸屬感,一種血脈相通的歸屬感。
也就是在這一刻,他們似乎明白了,他們不再是什麼廣府人啦,閩南人啦,客家人啦,海南幫啦,這種因地域、方言以及族源分幫結社、畛域分明的僑幫,是華僑無法團結的根本,也是當地統治者的刻意爲之,他們按照籍貫許其分邦自治,從而達到了分而治之的目的。
這一刻,這些“勇於內鬥”的華僑們,似乎明白了,爲什麼華僑學校裡的教師不斷的說教着“我們是中國人”,是的,我們是中國人!
這一天,這一刻,看着“鎮海號”看着這支龐大的艦隊,他們第一次找到了這種歸屬感,這種對國家、對民族的歸屬感因爲驕傲而於人們心中產生了。
甚至就連同剛剛因爲發生衝突的兩地僑幫的僑民,在注意到對方也在這裡的時候,也和他們手中一樣,拿着小小的紅旗或者日月旗的時候,那神情中更是帶着一絲愧意,那眼睛中更是帶着絲許懊惱,似乎是爲曾經的“私鬥”而後悔,是了,無論他們是那裡的人,他們都是中國人,就像英國人永遠都是英國人、土著永遠都是土著一般,他們是中國人,他們會因爲中國而驕傲。
不知是誰,主動先向對方點了點頭,不知是誰主動鞠了躬。在這一瞬間,曾經的不滿甚至仇恨都消失了,是有,血濃於水,沒有什麼是不能化解的。
“唐山……”
望着戰艦,這些心太因爲空前的民族驕傲而發生變化的人們,用淚水與激動去迎接着他們的到來,曾經,他們無數次看到英國人是如何歡迎他們的艦隊,而今天,他們能夠和英國人一樣,用自己的熱情去迎接祖國的來客,那伴着激動和自豪的淚水,在每一個人的臉上流淌着。
“嗵、嗵……”
碼頭處的禮炮再次鳴響了,海峽殖民地的官員們以及“中國艦隊”的將軍們,先前的尷尬因爲這炮聲而淡去些許,先前民衆的熱情,使得這些高傲的英國佬感覺自己此時似乎成爲客人。傾巢而出的遊子們以自己最大的熱情歡迎自己的水兵。在這種熱情之下,主人似乎變成了客人,但這禮炮聲卻又提醒着他們,這裡是新加坡,是大英帝國海峽殖民地的首府所在!
是了!
爲什麼會覺得的尷尬,這裡飄蕩的是日不落帝國的旗幟,他們足以爲之驕傲了!
“將軍閣下!歡迎您和您的艦隊的到訪!”
當身着盛裝的總督在華僑出的如海浪般的歡呼聲中,用職業外交官的笑色與英國式的客氣迎接着客人的時候,誰也未曾注意到,一抹陰雲遮住了陽光,只使得那飄揚的米字旗似乎爲之一黯,這似乎預兆着一個時代的終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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