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麼點事情,內閣和百官不吵兩個月,估計是不會有結論的。而且這個結論,十有八九是不了了之,聽之任之。這些官員就這樣,很多問題對他們來說是無解的。朱由檢在這
問題上,是有自己的答案的,不過是在等人說出這個答案而已。
那麼,朱由檢的答案是什麼呢?很簡單,已經有人這麼做過了,效果還不錯。就是移民!
這麼簡單的辦法,爲什麼那些官員就想不到呢?是想不到呢?還是不去想呢?還是想到了不去做呢?用賑濟糧採購的方式,保住漕運一時,能保住今後麼?朕的大臣,真的那麼沒遠見麼?事情其實不難想明白,朱由檢用利益二字還剖析,很多事情迎刃而解。
那麼現在有一個問題擺在面前,楊廷麟爲何要這麼提?出於什麼目的?結論很快就得到了,通過這個事情進行政治妥協,換取一些人的支持,今後在解決這個問題的時候,阻力沒那麼大?這已經很接近真相了,政治不就是妥協的產物麼?這個妥協,能解決一時的問題,國家暫時能得到一些好處,個人也得到了好處。政治上,楊廷麟沒野心,說出來你信麼?
年近六旬的劉慶,依舊是精神抖擻,兩千裡的旅途,似乎沒有給他帶來太大的影響,不過休息了三五日,便恢復了常態。坐在陳燮對面的時候,劉慶的態度沒有太大的變化,不像其他人,神態中有太多的敬畏成分。這一點,陳燮很欣慰。
“機械製造局,軍器局。鑄幣局,全部搬遷過來了。最多半年就能恢復生產。華亭這邊現在固然不如登州,但是看看新區規劃的圖紙就知道,這裡將來會遠遠超過登州。”劉慶不緊不慢的彙報,陳燮聽着面帶微笑道:“設備什麼的都是小事,關鍵是人,阻力不小吧?”
劉慶點點頭:“故土難離啊,匠戶們還好一點,都知道感恩戴德,沒幾個人說怪話。倒是大發錢莊和聯合商號這一攤子裡,有幾個人覺得翅膀硬了。反對的很激烈。”
陳燮聽到這裡,忍不住露出不屑的微笑道:“可以理解,故土難離嘛。不要強求,他們不過是一些經營上的人才,不是最要緊的。最要緊的還是技術人才,心思放在這上面就是了。”
劉慶笑道:“東家仁厚,我可沒那麼好心腸。不願意。可以,開了就是了。不管是誰,在東家的產業裡做了這麼些年,拿到的薪水可一點都不虧他們,任他們去拿都拿不到的高薪。這個事情,小的獨斷了,事先沒跟東家說一聲。”
陳燮擺擺手:“不用解釋。這事情就該你做主。我對事情不瞭解,我能有什麼判斷?要是連你做這麼點事情。我都不能信任了,那還能有誰值得我信任的?”
劉慶道:“這次搬遷的動靜不小啊,這幾個局,匠人都是拖家帶口的,只能是一點一點的搬遷。一批一批的走。這個事情,東家就不要過問了,我來辦妥。”說到這裡,陳燮露出了意思苦笑,劉慶這是要出來背這個罵名了。機械製造局和軍器局,那都是大型的企業,工匠加起來不下五萬人。整體搬遷,這裡頭多少人不幹啊,不上點硬的怎麼行。
“你沒那麼大的肩膀來擔這個罵名,還是我來吧。回頭讓王啓年帶兵去執行吧,鋼鐵廠,直接就賣掉吧,反正核心的工匠都掌握在手裡,各種配方也沒人知道全的。事情不用着急,慢慢的來就是了。說句不好聽的,就算把這些廠子白送給人,工匠白送給他們,也造不出真正的登州造軍器,更不要說造蒸汽機了。”
華亭新區,有專門的工業區,陳燮放棄登州的基業,主要還是讓皇帝放心。山東距離京師太近了,朱由檢放心,朱慈烺能放心麼?所以,陳燮這些年纔不斷的重新佈局,遼東一個局,江南一個局,大員、南洋又是一個局。實在不行,將來就去巴達維亞自己過自己的。
華亭的工業區,最大的作用,還是推着江南的資本主義所謂的萌芽往前走,一旦資本這個魔鬼被放出來,整個大明的仕階層,在巨大的利益誘惑下,很大的可能性會像歐洲的貴族階層那樣,有相當一部分人完成從土財主到資本家的轉變。
這麼說吧,要在大明成爲一個資本家,最具優勢的,就是這些仕!只有讓這些人變得主動了,整個大明的資本主義進程纔會加快。只有形成了一個資本家的階層,纔會有所謂的資產階級革命。現在陳燮做的一切,都是爲了這個目標。資本主義好不好?這個很難說好壞,人類社會發展到陳燮所處的現代,兩種不同的意識形態,在很多方面一點一點的重合。估計沒有個三五百年的,這兩種制度的優劣,沒人能分出個結果來。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資本主義制度是現在陳燮唯一能想到的可行的制度,因爲這個制度能讓大明充滿了侵略性,在這個世界範圍內都在搶劫的叢林法則最爲赤裸裸的時代,能夠幫助大明不至於落在別人後面。
當然,陳燮的想法也只能藏在心裡,並且慢慢的去做,一點一點的,用利益槓桿來推動這個時代去往前走。現在的局面是,大海打開了,推動了整個東南沿海工商業的快速發展。
一旦工商業的發展進入了快車道,又有一股力量在牽引着朝某個方向發展的時候,陳燮期待的質變,指日可待。
陳燮有點走神的時候,一聲驚雷在耳邊炸響,擡頭一看窗外,烏壓壓的雨點遮天蔽日。下意識的陳燮站了起來,看着這窗外的驟雨,沖刷這個世界,一點一點的改變這個世界。
房門被推開,帶着丫鬟進來的周秀英,笑語盈盈道:“老爺,劉先生,這雨來的夠快夠猛的,要不是我腳下快,這頓午飯就得淋雨了。”
陳燮招呼劉慶坐下一起用餐,邊吃邊聊,沒有什麼食不言的規矩。劉慶也習慣了這個,一邊吃一邊說起登州的事情。這些年,陳燮很少回去,登州的變化最大的地方,還是在企業。民間的智慧是很可怕的,一旦發現有巨大的利益,又沒有外力的影響,發展起來飛快。陳燮一直在有意無意的擴散一些比較低級的技術,水泥廠之類的企業,直接就連人帶廠都賣了。生鐵的需要,更是直接外包給民間去做。什麼煤爐之類的東西,那也叫有技術含量?陳燮甚至連一些鑄造的部件,都外包給民間去做了。龍口、奇山所的船廠,轉爲民用之後,陳燮還準備直接賣股份。蒸汽機的出現後,更是直接帶動了整個登州民間對技術發展的追求。
從不懂怎麼做,到主動去學習怎麼做,再到主動去研究怎麼做,這個過程就是利益在做推力。現在陳燮其實要做的事情不多,就是不要讓傳統的力量,成爲這些發展的束縛。
鄉試在即,京師的朱由檢沒有耐心等陳燮進京,乾脆就派人把太子朱慈烺叫來,對他道:“太子,你去一趟江南,替朕看看,那個華亭新區是怎麼回事,再好好跟着陳師傅學習。以朕的經驗看,陳思華每做一件事情,當你看不懂的時候,不要輕易的下結論。過幾年,就會看到這些事情的作用。你這次去,儘量多呆一些時間,學習是一個方面,觀察並掌握他的做事方法和規律,是另外一個重點。朕登基之後,發現很多問題,對於大明來說,依靠現有的人和制度根本就沒有解決的方法。”
“父皇,那麼多大臣幫着您處理朝政,怎麼會有事情處理不了呢?”朱慈烺問了一句,朱由檢沉吟一番道:“朕一直想做太祖那樣的皇帝,登基之後,也認爲自己能做到。但是朕很快就發現,很多事情,往往朕的想法是好的,也希望結果是好的,最終事情還是壞了。朕用這些大臣,也信任這些大臣,但是他們無一例外,都把事情搞砸了。這麼多大臣,唯一沒有讓朕失望過的人,就是陳思華。”
朱慈烺不過是個少年,他能懂什麼呢?無非是朱由檢說什麼,他就聽什麼。表示記下之後,事情也提上了日程。太子離開京師是個大事,但是朱由檢卻意外的不讓他搞什麼依仗。只是讓何顯抽出一千騎兵,給朱慈烺送到天津,再派人給陳燮送信,這就算完事了。
這一趟朱慈烺走的不快,緩緩出了京師,沿着官道南下,到了通州,也不上船,繼續沿着官道走。經歷了多次的戰爭,北直隸民生凋敝的一面,在京師的太子府內是看不見的。官道兩邊的荒涼,讓朱慈烺第一次感受到了民間不是他想象中的那樣。
朱慈烺這一趟出來,京師裡的一個老師都沒帶,這一路南下,何顯親自護送,沿途講了很多事情,沒有什麼大道理,就是很平常的話,很平常的道理。特點是,能把事情說的清楚,讓人聽得明白。朱慈烺知道了爲何北直隸官道兩邊,經常看不到一個人,也知道這兩年還是有所恢復的,換成三年前,不到縣城你都看不到活人。(未 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