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俊熙是不指望這人能說出什麼感恩戴德的話,跟王醫生低聲說了幾句什麼,轉身離開。
擦身而過時,年靳誠淡淡地道:“這幾天麻煩你了,該付你多少酬勞,我一分不會少。”
穆俊熙儒雅淡然的身姿一僵,頓了頓才轉過頭來,溫潤的眉眼盯着他依然佈滿焦慮和沉痛的深邃瞳孔,慢悠悠地扯脣笑了下,語氣不屑到極點:“年靳誠,如果不是小婉,你給我所有的財產,我也不會跟你打交道。”
兩人視線對上,一個暗沉,一個輕蔑。
王醫生在一側,硬着頭皮沉默,裝不存在。
咄咄而清越的腳步聲漸漸遠去,年靳誠良久回過神來,推門走進病房。
時間已近黃昏,房間裡窗簾半闔,冬末初春溫暖的陽光斜斜射進來,一室溫馨寧靜。
潔白的病牀上,溫婉靜靜地昏睡着,流產後,她子宮大出血,造成失血性休克。雖然經緊急搶救又輸入了大量血液挽救回來,但身體機能在一定程度上受到影響,導致昏迷不醒。
才短短几天,她整個人瘦了一圈,本就秀氣的五官愈發顯得小巧,連下巴都尖尖的叫人心疼。
那白皙的皮膚,更是在失血過多之後顯得愈發蒼白透明,彷彿陽光一照射,她整個人就成了透明,連肌底泛青的血管都清晰可見。
那般鮮活的一個人兒,跟他說笑打趣,同他相擁接吻,可此時,卻了無生氣地躺在病牀上,只有牀邊滴滴答答的儀器顯示着她微弱跳動的生命。
一身深藍色定製襯衣的尊貴男人,在病房門口站了許久,身體都要僵成一座雕塑,卻依然無法邁動步伐走過去。
看上去,男人依然五官俊朗身姿頎長,可是微垂的肩背和凝重的神色,爲他平添了無法掩飾的落寞和頹廢。
良久,包裹在名貴布料裡的長腿,似腳下綁着千斤重擔一般,一步一步都顯得那麼艱難沉重。
緩緩走到牀邊,他屈膝坐下,隔了許久,才靠前一些,將女人依然打着點滴的蒼白素手拾進掌心。
強壯的心臟早已經在這幾天的連環打擊中千瘡百孔,不堪一擊。
再次目睹她毫無生氣面色慘白的模樣,原以爲已經心傷沉痛到血液乾涸的五臟六腑,竟又隱隱泛出了疼痛。
穆俊熙說得對,婉婉跟他在一起,心理上和生理上都已經是傷痕累累了。
他口口聲聲說着愛,可卻鮮少給她幸福和快樂。
或許,那些年,他不愛;或許,那些年,他放手……
是不是如今的她就可以繼續過着溫家大小姐的富裕生活,早就成了一位名聲赫赫的金牌律師?
他曾很自豪自己能有手段留住心愛的女人,也一直認定愛一個人就應該跟她在一起--可如今,他有些後悔了。
其實像穆俊熙這樣,遠遠守候着,只要她能幸福,那所有的苦痛磨難都讓他一個人承擔,又何妨?
大掌微微顫抖,捧着她的手將俊臉埋進去,他細碎地吻着女人的掌心,心底無數次呢喃着對不起,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