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_第十七章壓抑(4)

御書房。

雖不及金鑾殿來的宏大雄偉,但對於金鑾殿,肖憶真正議政的地方卻非御書房莫屬。

大楚百官雖多,真正得力的卻寥寥無幾。自然金鑾殿不過是個走過場的地方,所有的決定都是肖憶和一衆得力幹臣在御書房商議定後,然後去金鑾殿通知一下的。

這不,“臣死而後已”的莫言宵支撐着病軀又佝僂地站在了御書房內。

“莫師傅,你怎麼看?”肖憶把自己準備將兵馬交給蕭疏的決定告訴了莫言宵一番。

“皇上怎麼看?”莫言宵捶胸頓足咳了幾聲,終於憋出這麼一句無用的話來。

還是那經典的二郎腿姿勢,肖憶打了個呵欠:“明君之舉!”

聽到“明君”那兩個字後,莫言宵咳得更厲害了。

不是昏君嗎?莫言宵心裡想道。

“皇上,不怕被你大舅子咬一口嗎?”莫言宵沉着臉色,不怕死地說道。

“沒事!”肖憶面帶輕笑毅然決然地答道。

莫言宵嘆了口氣:“皇上其他兵馬如何處置?”

龍椅上,肖憶擺了擺手:“莫師傅定奪!”

聽到這話,莫言宵心頭一喜。

不知是因爲太久未聽到這句話而喜,還是因爲可以一展自己抱負。

“皇上,將這些兵馬駐帝都!”莫言宵稽首道。

“駐帝都?”饒是肖憶終日老喜歡把自己表現得一副昏庸無能,終是動容。

兵馬全部駐紮在帝都,那就有二十來萬,帝都要這麼多兵馬有什麼用,要是邊關在發生動亂,到時鞭長莫及,豈不被直搗黃龍了。

“請皇上相信微臣!”莫言宵的語氣中帶着濃濃的懇求。

肖憶一愣,莫言宵從來沒有求過自己什麼。不過,如今爲這兵馬之事,竟然低下姿態來。

雖然心裡狐疑,還是道了聲“準”!

當日,肖憶再次詔告天下,凡能爲蕭疏治療腿上寒毒者,世代封侯!

此消息一出,朝堂震動,大楚震動。

大楚子民見肖憶如此愛惜將才,登時報名投軍、科考的人比起往年翻了幾番,大楚氣象爲之一新。

三日後,蕭莫豫攜一家回江南,蕭怡入住皇宮。

自此,肖憶肆無忌憚地開始了他花好月圓的幸福日子。

戎狄既退,大楚卻並未因此安寧。

消息閣現在已然成爲肖憶的皇家密探,對於之前大楚境內蠢蠢欲動勢力以及武寧王莫名遭遇傷害的追查從未停止過。

所有對大楚的安定存在威脅的無疑全部被列入黑名單,在一連串的搜索之後,消息閣對於那位刺殺武寧王的黑衣人有了下落。

刺客其人,血劍,東南鎩羽盟的掌門人。

那鎩羽盟是專司殺人的勾當,也就是人們所說的殺手。

讓鎩羽門直接出動血劍看來那花錢的人是不計血本,畢竟能在百萬軍中取下武寧王首級的,可不是一般普通的“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殺手所能做到的。

鎩羽盟的交易向來是先拿錢後辦事,對於僱主是三鹹其口的,不存在泄密與否。

只是,消息閣卻查探到,那僱主在僱傭血劍殺武寧王的同時,也買下了血劍的命。

也就是說,血劍後來的自殺,是受了僱主的指使!

堂堂的鎩羽盟掌門竟然還能被買命,那人出的價格究竟有多大,爲何非要血劍閉口。

不僅是消息閣沒有結果,就是鎩羽盟也毫無下落。

在血劍出事之後,據說鎩羽盟出動了一千名殺手要查探那名僱主,甚至是花了巨資請消息閣幫忙,到最後卻只能不了了之。

唯一能確定的是,在武寧王被殺後,鎩羽盟所在的錢莊有人存進了一筆巨資,那筆巨資大到可以讓鎩羽盟內的所有人一輩子不愁吃喝。

就在消息閣的線索即將斷了的時候,肖憶想起了之前蕭疏曾將刺客生前所說的話告訴自己。

“你不死,大楚永無寧日!”

“就憑你區區一個王爺,那昏君想殺你還不是易如反掌。再說了,那昏君使得動我麼?殺你,是因爲你擋住了我的路!”

肖憶也曾對兩句話彷彿琢磨,從來看,那刺客的立場是站在大楚的宏觀上,聽起來是爲了天下大義而除掉武寧王。

可是第二句卻稱肖憶爲昏君,雖然肖憶平日常自比昏君,卻並不是真的昏庸無能。聽起來,那人似乎對自己有着濃濃的恨意。

再後面,肖憶就更摸不着頭腦了,武寧王擋住了他的路!

這纔是他刺殺武寧王的原因嗎?

直到之後更不惜以死掩蓋秘密,究竟是什麼人在主導着這一切。

肖憶彷彿看到了一股大網在自己周圍,而那張網一旦向自己撲過來,就算是他,也難逃其中。

帶着疑惑和憂慮,肖憶把這些內容轉交消息閣。

消息閣最後查出了最後一個結果:血劍刺殺武寧王與近來大楚境內蠢蠢欲動的那些勢力用着千絲萬縷的關係!

肖憶何嘗不想將那些藏在暗處窺探見不得光的傢伙抓出來,只是每每問及莫言宵卻始終是一個答案:“彼意未圖,望吾皇靜候時機!”

在這麼多次都追查無果後,肖憶終於發怒了:“莫師傅,再給你一個月!”

只是,要論無賴,莫言宵纔是肖憶的祖師,每每時限一到,莫言宵不是奏“臣病又加重”,就是“臣無暇旁顧”略過。

搞得肖憶好幾次想向莫言宵發火:“到底你是皇帝還是我是皇帝,就交給你這麼一點小事,你給我拖拖拖!”

不過,終歸曾經是師徒,肖憶最終沒有說出口。

每每及此,莫言宵臉上的表情便是:“太好了,昏君又放我一馬了!”

但也不能說,莫言宵在這段時間裡無所事事。

相反,武寧王既歿,朝中不少武寧王的羽翼悉數被莫言宵以雷霆手段除掉。

徒有其名,根基未定的,莫言宵以貪污受賄,或是勾結敵國等罪名誅其九族。

一時間,大楚朝野掀起一股巨大的換血風潮。

在這期間,許多近年剛入朝爲官的小輩紛紛成爲第二個莫言宵。

許多居心否側或是做過虧心事的盡皆惶惶不可終日,要不是後來肖憶擔心莫言宵長此以往會影響國基,令其暫緩清剿行動,大楚現在又是一番氣象。

也因爲莫言宵的這番作爲,令肖憶和莫言宵君臣關係比起以往似乎更親密了些。

或者說,是回到了肖憶剛親政不久的時候。

那時,肖憶剛從帝師的弟子成爲一名真正的皇帝。

至於,莫言宵官拜丞相。

兩人攜手,對大楚勵精圖治,使許多心存僥倖的官員一時心驚膽戰。

在最近一輪的清剿行動中,肖憶幾乎沒有插手,不過有一人卻是收起了以往的性子。

蕭怡!

在全家搬回江南老家後,開始蕭怡終日和肖憶在花好月圓裡你儂我儂、卿卿我我,好不甜蜜。

直到後來從消息閣得知大楚境內那些神秘勢力的存在後,便一反常態,說是要跟隨莫言宵學習管理朝政。

莫府。

與其說是府,倒不如說是間破茅草屋。

大楚隨便一個芝麻綠豆的九品官員都有個官宅之類的,莫言宵卻依然住在當初年少未入仕途時的這間老房子裡。

儘管肖憶曾經多次苦口婆心不忍地要給莫言宵重新置辦一處宅子,但都被莫言宵以“斯是陋室,惟吾德馨”拒絕。

要是讓鄰國看到大楚的丞相竟然住在這種草屋裡,而且還一個下人都沒有,肯定瞪得眼球都掉下來了。

但就是這位儒相在大楚的革故鼎新中立下了不世功勳,從而爲日後大楚成爲諸國首強奠定了基礎。

“莫師傅,何爲君,和爲民?”

“民爲水,君爲舟。”莫言宵撫須答道。

“那民爲君之具也!”蕭怡推斷道。

“非也,誰能載舟,亦能覆舟。是故民爲貴,君爲輕。焉談具乎?”莫言宵循循善誘。

這樣的對話,每天都在莫言宵的草廬裡迴盪。

有時,蕭怡被說的一陣無語,也會惱羞成怒,和肖憶一樣耍起了無賴:“莫師傅,你叫的都是歪理,你敢不敢跟我憶哥哥對上一對?”

每每及此,莫言宵也不惱。

和早先莫言宵初識蕭怡時的咄咄逼人不同,莫言宵到是多了幾分肖憶的忍讓:“是的,是的,蕭小姐說的是!”

歲月真是不饒人。

昨天的蕭怡還被取笑是“小姑娘”,可是一轉眼,她便出落成了“蕭閣主”、“蕭小姐”。

或許,再過不久,她就是“蕭皇后”了!

而莫言宵也從原先那個體弱多病的少年書生成了一代名相,也許還不能用名相來形容,因爲他還沒死,所有功過只有等到這身皮囊埋入黃土之後纔有定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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