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無數個念頭掠過,半晌才道:“與母親說一聲,容我梳洗更衣再去見她。”她頓了頓,又道:“別驚動了太后娘娘。”
宮女答應退下。過了小半盞茶的功夫,定武侯夫人姚氏前來。她面色蒼白,形色匆匆,見到蕭寶兒劈頭蓋臉第一句便是:“寶兒,告訴娘,你可有見過蕭蕭這個小踐人?”
蕭寶兒心中一驚,心想難道昨夜自己私自見了唐蕭蕭的事被母親知道了?可轉念一想,宮裡宮外隔着一層重重守衛,不可能母親一早就能知道消息。
她定下心來,道:“什麼蕭蕭?女兒不知。”
姚氏緊緊盯着她,凝聲問道:“就是皇上身邊有位叫做蕭蕭的宮女,你可見過?”
蕭寶兒看着母親晶亮的眼神,垂下眼簾,道:“原來是皇上身邊的蕭蕭姑娘。女兒見過。”
姚氏一顆心又提起,急忙問道:“她長什麼樣?她可跟皇上說了什麼話?”
蕭寶兒見母親如此緊張,心中更加黯然。十有八九唐蕭蕭說的是真的,母親姚氏一定暗地裡做過她所不知道的事。
蕭寶兒心中雖難過,面上卻淡然,輕揚娥眉,淡淡道:“蕭蕭是皇上跟前的宮女,女兒不知她與皇上說了什麼。母親問她到底有什麼急事嗎?”
姚氏見蕭寶兒面色憔悴,這才醒悟過來,連忙笑道:“沒事。就是……就是好奇罷了。寶兒,你面色怎麼這麼難看?”
蕭寶兒正要回答,宮女忽地匆匆前來:“郡主,皇上御駕來了。”
蕭寶兒一怔,姚氏心中更是又驚又怕。正所謂做賊心虛,如今她不知龍越離身邊的蕭蕭究竟是不是被自己打死侍妾唐小婉的女兒蕭蕭,更加之侯府中的滔天秘密眼看着要泄露。她一顆心正兩相無着落,猛地一聽龍越離前來,猛地一哆嗦。
不一會,龍越離緩緩而來。他今日穿一件銀白龍紋常服,烏黑的髮髻上簪着一枝白玉龍簪,清清爽爽,令人眼前一亮。
他烏黑晶亮的眸子掃了一眼殿中情形,淡笑道:“果然母子連心,郡主今日身子不適,侯夫人就已趕來看望了。”
姚氏一轉頭果然看見蕭寶兒神色懨懨,往日傾城容光黯淡不少。她心中大悔,連忙道:“小女身子弱,不過相信宮中太醫的妙手仁心下很快就會好轉的。”
蕭寶兒此時心緒複雜,對姚氏道:“母親不必掛心,女兒吃兩貼藥就好了。”
姚氏連忙應了,她見龍越離前來便不敢再久留,寒暄幾句便退下。殿中便只剩兩人,宮人亦是識趣地退下。
龍越離看了一眼蕭寶兒,眼底隱隱有責備,問道:“今ri你母親前來,所爲何事?”
他果然已知道。蕭寶兒心涼如冰雪,良久才道:“母親只是來看望我。”
她面上神色清冷,帶着一絲他看不明白的淡淡悲傷。兩人一時無言,龍越離見神色懨懨,心中一動,想要問卻又陡然住了口。
他低聲一嘆:“寶兒,你今日不高興嗎?”
蕭寶兒勉強笑道:“昨兒受了暑氣,所以今日頭暈,怠慢皇上之處還望皇上海涵。”
龍越離見她如此說,點了點頭道:“既然如此你好生歇息,朕明日再來看你。”
蕭寶兒心中涌起一股自己也說不出的失望,可要留住他又要說什麼呢?難道責問他爲何不告訴自己蕭蕭的身世?責問他到底是否真心想要娶自己爲後爲妃?
她心中苦澀如一遍遍嚼着蓮子,龍越離轉身走了幾步,眸光深深,回頭看着她,問道:“寶兒,你有什麼心事嗎?”
蕭寶兒張了張口,頹然一笑,道:“沒什麼。寶兒恭送皇上。”她說完規規矩矩施了一禮。
龍越離狐疑看了一眼她蒼白的面色,轉身慢慢走了。
他走了。蕭寶兒跪在地上卻半天起不了身。地上冰涼,她的心亦是涼得徹骨。爲何他不說呢?爲何他要瞞着這一切呢?
“郡主,你還要跪多久呢?人都走了。”耳邊響起一聲冷淡的聲音。蕭寶兒茫然擡頭,等她看清出聲的人頓時驚叫一聲,往後一縮。
唐蕭蕭一把將她捂着口,低聲道:“別叫!是我!”
蕭寶兒看着她如見了鬼怪,再看殿外的宮女一個個無知無覺。她顫抖指着唐蕭蕭,問道:“你……你……怎麼進來的?”
唐蕭蕭一指她寢殿一旁的打開的窗戶,蕭寶兒頓時明白了。她是繞到了殿後翻窗進來的!
蕭寶兒帶着她進了內殿,關上殿門,低聲問道:“蕭蕭……妹妹,你怎麼來了?”
唐蕭蕭古怪地看了她一眼,良久才道:“我昨夜*沒睡,想了一個晚上。我想,你母親的事與你無關……”
蕭寶兒心頭一熱,眼淚幾乎滾落。她果然沒看錯,唐蕭蕭雖恨自己的母親與父親但是心地不壞。
蕭寶兒一把握住她的手,急忙問道:“蕭蕭妹妹,你與我說說,到底父王還做了什麼事?”
唐蕭蕭不動聲色掙開了她的手,冷冷道:“你最好不要知道。你若不知,將來皇上還能赦了你的罪。你若知道了,便與我一樣的處境。不報皇上就是不忠,密告了皇上就是不孝。不忠不孝之人,就算皇上饒了你,將來天下人的流言也會把你湮沒。”
蕭寶兒面色頓時猶如死灰,半晌才道:“爲什麼?爲什麼他們都要瞞着我?”
唐蕭蕭走到殿門邊看了看外面的動靜,冷冷道:“今日我冒險混出來,是與你說一句,你若要置身之外,就不要留戀宮中與我一起逃了。”
蕭寶兒看着唐蕭蕭認真的面色,頓時心口一緊,失聲道:“逃?!逃出宮嗎?”
唐蕭蕭盯着她,一字一頓地道:“若不逃,我們又該怎麼辦?皇上最後一定會處置定武侯的,到時候傾巢之下焉有完卵。說不定皇上想要封你爲後爲妃都是假的。你想要被一個你自己喜歡的人利用嗎?”
蕭寶兒定定看着唐蕭蕭與自己酷似的面容,忽地找不到自己的聲音。
唐蕭蕭面上的冷靜與沉着就如她另一個自己,那個理智的自己一遍遍反問:難道你要眼睜睜看着自己被喜歡的男人利用嗎?你難道不會痛嗎?
痛,慢慢從心底蔓延到了四肢百骸。
“逃?逃到了哪裡?”蕭寶兒茫然問道。
“逃出宮外去!”唐蕭蕭盯着蕭寶兒的眼睛,清晰地說道:“不然等皇上要徹底發落了定武侯時,一切都來不及了。”
蕭寶兒聽了激靈地打了個寒顫,失聲道:“不!不會的!”
唐蕭蕭美眸中掠過譏諷,冷冷道:“罷了!我今日來錯了,何必來與你說這一番廢話?你自是萬千*愛集於一身,你不相信皇上會利用你,你更不相信你的母親和我們的父親會犯下滔天罪名。你以爲你一覺醒來一切都是一場噩夢!”
“沒有我這莫名其妙的同父異母的姐妹,更沒有你不知道的滔天罪名!”
唐蕭蕭一字一句如尖刀一般刺入了蕭寶兒的心中。她心口一窒,沉默良久才道:“我不是不想逃,但是逃不是辦法。”
她擡起明眸看着唐蕭蕭,淚忽地落下:“我逃不了。我也不想逃。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他們好或壞,我怎麼能拋棄他們獨自一人脫罪?蕭蕭妹妹,我知道你心中不願意指證了我們的父親,所以你想逃出宮外去。我會幫你的。”
唐蕭蕭心中一緊,口中卻硬起聲音道:“我怎麼會不願指證了那個蕭定遠的老賊?!你胡說八道!”
蕭寶兒悽然一笑,握緊她的手,悽然笑道:“蕭蕭妹妹你的心思我怎麼不明白呢?你也想要父親疼愛,你恨我的母親,可是你卻並不恨我們的父親。就算他真的是罪大惡極的人,亦是我們的親生父親。”
唐蕭蕭咬了下脣,半天不吭聲。
蕭寶兒柔聲問道:“蕭蕭妹妹,你告訴我。到底我們的父親犯了什麼罪?你竟如此惶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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