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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瑜……”巫莫寒半跪在地上,不敢伸手,趙瑜臉色白如紙,呼吸微弱,昔日那雙美麗的紫眸黯淡無光,也不知道有沒有看見他。
巫寒綃站在院子中央,剛纔猖狂的天神般的人,此時也如趙瑜般臉色慘白,漠然的面孔失去了風華絕代的光芒,遺世獨立地站着。
燕風颺看到他這樣,對他的痛恨一瞬間滅了,涌起了一種憐憫的感覺。
別人可能無法理解巫寒綃,一個竟然喜歡自己弟弟的怪物,可是他卻懂他的感情。因爲他自己就曾經深深地像他一樣愛上了自己的妹妹,只不同的是無憂是女的,而他們都是男的。
燕風颺無法想象要是無憂是男的,自己還會堅持這份感情嗎?會有勇氣像巫寒綃這樣一輩子守着一份沒有迴應的愛無怨無悔嗎?
巫寒綃說的雲淡風輕,可是哪個練武的人不懂要將自己辛苦練成的功力一次次給別人是何等犧牲,如果不是太愛,愛到忘記自己,誰能這樣無私地爲一個人執着呢!
他對趙瑜做的那些事在趙瑜和巫莫寒來說,很過分。
可是燕風颺覺得,如果換了自己,爲了留住無憂,比這更過分的事他都會做。
他們是一類的人,爲了自己的愛,同樣的不擇手段。
轉眼,燕風颺看到無憂,她正看着巫寒綃,臉上也帶着類似憐憫的表情,燕風颺立刻就明白,無憂也是想到了以前,在同情着巫寒綃。
“娘……”巫晏修第一個衝上去抱住趙瑜,作爲和趙瑜相依爲命這麼多年的他,第一個發現了趙瑜的異樣。他沒有燕風颺和無憂對巫寒綃的憐憫,甚至對巫莫寒的出現也沒什麼感覺,他只知道,這裡所有人中,趙瑜纔是他最親最親的人。
“娘……你堅持住!”巫晏修急急地從懷中掏出藥丸一股腦地塞進趙瑜口中,一把扯開礙事的巫莫寒給趙瑜輸內力。
無憂趕緊跑了過來,跪在地上呼喚着趙瑜:“娘,你堅持住……你會沒事的!”
趙瑜目光渙散,卻似聽到無憂的呼喚似的,緊緊抓住了她的手。
害怕涌滿了無憂心頭,她分不清是本能還是對生離死別的畏懼,她只知道,她不要趙瑜死。
這個前世今生唯一具體的母親,她們還沒好好相處過,她怎麼可以死呢!
她還要跟她回趙國,還要陪她做很多母女之間能做的事,她怎麼可以還沒陪她做就離開呢!
“莫……寒……”
趙瑜目光終於聚在一起,淡淡的紫色有些微亮,巫莫寒上前,抓住她的手,冷漠的男人臉上全是害怕:“阿瑜,我在這……”
趙瑜拉了他的手放到無憂手上,高貴的臉上露出一縷笑:“她是無憂……修兒……”
燕風颺已經趕了過來,聞言忙代替巫晏修給趙瑜輸內力,將巫晏修推到了前面。
巫晏修看趙瑜伸着手,眼淚不自覺地掉了下來,哽咽着將手放在趙瑜手上:“娘……我在這……”
“莫寒……這是修兒……修兒,憂兒,他們都是你的孩子……答應我……以後好好照顧他們……”
趙瑜抓住三人的手放在一起,無憂淚流滿面,巫莫寒也泣不成聲:“我會的……我會的……”
趙瑜笑了,目光越過三人的頭頂,看向孤單單地站着的巫寒綃,她的眼中沒有恨意,或許那些恨早在歲月的流逝中煙消雲散了。
命運關上了一扇門,卻爲她打開了另一扇門,沒有他逼自己離開,她又哪裡去遇到巫晏修這個孝順的兒子呢!
善不是一念之間,而是長長久久的堅持。
當她學會善待不是自己孩子的巫晏修時,她也學會了善待、寬容別人。
失也是得,她現在得到了全世界。
“我慶幸這輩子擁有了……你們……”
紫眸如星星之火,在無盡的沉默中慢慢黯然,燕風颺還不甘地在後面輸內力,前面的三人哭得淚如雨下。
“娘……娘……”巫晏修推開兩人,抱着趙瑜嚎啕大哭起來,也就是這時,這個固執,冷靜,邪魅堆積起來的男人才露出了孩子性的那一面,似被整個世界遺棄般哭得撕心裂肺,讓聞者無不動容。
在這樣的悲傷面前,任何勸慰都是蒼白的。
燕風颺徒然放手,雖然和趙瑜相處時間不多,甚至談不上熟悉,卻因爲這女人和無憂相像的面孔,血緣關係,他心裡也充滿了無力的哀痛。
看無憂哭得傷心,他無聲地過去將她擁在懷中,默默地看着巫晏修。
巫寒綃面無表情地站着,所有人都當他不存在似的,沒人關心他在想什麼,更沒人看到他眸子中的神色由傷心轉化成絕望,又從絕望轉化成狠戾,再從狠戾轉化成堅決……
一聲長嘯,巫莫寒才警覺地轉身,已經被迅速撲過來的巫寒綃點中了穴道,衆人還沒反應過來,巫寒綃已經抱着巫莫寒沖天而起,一陣涼風掠過,兩人已經消失在黑夜之中……
無憂驚訝地站起來,燕風颺拍拍她的肩,輕聲說:“別擔心,他不會傷害他的!”
燕風颺有這個自信,不管巫寒綃對衆人怎麼狠辣無情,他相信他寧願傷害自己也不會傷害巫莫寒……因爲他們是同一類人,正如他寧願自己死也不要無憂有一絲危險一樣。
無憂聽到他的話,想起剛纔他竟然將自己綁在馬上獨自回來的事,頓時就氣惱地瞪向他,不假思索地在他腰上狠狠一擰,咬牙切齒地低聲叫道:“燕風颺,下次再敢替我做決定,我一輩子不會原諒你!”
她剛纔要不是遇到巫莫寒,不知道會被白蹄烏帶到哪裡去。而一想到如果不是巫莫寒趕到,這裡會變成巫寒綃殺戮的地獄,她就忍不住的顫抖。
他不要自己涉險,難道就以爲她會高興回來後看到他的屍體嗎?
死過一次,她不害怕死亡,怕的是自己孤單單地活着,那種魂魄無所依的茫然纔是她最畏懼的。
寧願攜手一起掉進輪迴裡,再相約來生,也不願抱着遺憾繼續尋尋覓覓,她已經沒有勇氣再遇見一個人,再從頭開始……
被她一擰,燕風颺抖了一下,慘叫聲咬在牙內,心裡卻翻騰出了喜悅,無言地抱緊她。
願意和自己共生死,那是不是說明自己在她心裡也是很重要的?
或許她還沒有像自己愛她一樣愛得那麼深,可是,當越來越多共同擁有的經歷將他們緊緊聯繫在一起,她就算不愛,也不會輕易地離開他吧!
就像*樹,枝節都長在了一起,硬要分開,誰能獨活呢!
無憂……無憂……我可以放你去飛,我只要把你的根留住,就不信你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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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晏修堅持要將趙瑜的屍體送回趙國安葬,燕風颺很氣惱,卻拗不過無憂也跟着堅持,兩人都覺得趙瑜漂泊了一輩子,也該落葉歸根。
送趙瑜的靈柩回趙國,就意味着無憂也要跟着回去,燕風颺太子加冕儀式即將舉行,他不回京變數太多,權衡之下,無憂勸他先回京,說自己等趙瑜安葬後再回來看他。
沒有兩全其美的辦法,燕風颺只好在衆人的勸說下先回京。
趙瑜的屍體無憂做了防腐,裝殮後放在了馬車中,無憂和巫晏修,趙明閬都換上了孝服,燕風颺讓火喜送無憂去趙國,說回京後就通知纖雲弄巧趕來找她。
兩行人在城門口分道揚鑣,燕風颺看着一身白衣的無憂,心裡很難受,以往都是自己出行,無憂留在宮裡,任他走得再遠,都知道回到宮裡能看到她。
這是第一次自己留在宮裡,而她如同被放飛天空的大雁,天地那麼大,她會記得回家的路嗎?
兩人對視着,這種離別身份的對換都有點難適應,無憂不知道燕風颺在擔心什麼,有些無心無肺地衝着他微笑,有些淡淡的遺憾。
這男人生命中每個成長的過程她都見證過,而他人生最重要的轉折她卻不能再見證了,想象着燕風颺站在太子加冕的禮臺上,光芒四射的樣子應該是他成長史上燦爛的一頁吧!
一代帝王將會由那天開始崛起,她相信他的崛起絕對會驚天動地的,她希望自己能繼續見證這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