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只覺得腦仁有些疼,她盯着劉燕初半晌沒能回過神來,最後還是劉燕初連喚兩聲,才讓她醒過神來。
“你在想什麼?”劉燕初擔慮的望着她,“你以前可不愛出神,怎麼了這是?”
“沒什麼,只是突然想到一些事情,竟覺得細思極恐。”桑榆深吸一口氣,“康嬪姐姐,你可仔細着點,只怕皇上不是要對付太后,而是要拿秦家下手了。”
“秦家?”劉燕初搖頭,“這秦家拿着兵權,而且聽說皇上故去的心上人,本就是秦家的大小姐。這拿心上人的母家下手,未免太薄情了一些。”
秦琉雲的確是因爲傅雲華之故而賜死,但……李勳對秦琉雲有多少情義,也只有李勳自己心知肚明。
“自古無情帝王家。”桑榆想起了自己的父親,可又有幾人能像自己的父親一樣,把自己的女兒當成命一樣疼着?
“皇帝機關算盡,真讓人覺得可怕。”劉燕初苦笑,“這宮裡的女子打從入宮開始,就在等死。還以爲仗着母家能榮耀萬千,殊不知前朝後宮……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桑榆點點頭,“你自己防着點。”
劉燕初瞧着她,長長吐出一口氣,“宮外的日子也不好過吧!晉王府裡,多了一個蘇嫺,那可是太后與皇上親賜的晉王側妃。”
“只要王府裡沒有正位王妃,我怕什麼側妃?”桑榆乾笑兩聲,“平素井水不犯河水便罷!在哪,不是活?”
“這方芷韻離開了,郡主也要遠嫁,只要你應付得了蘇嫺,便也沒什麼大礙。”劉燕初起身,“外頭涼得很,進屋暖暖吧!這宴席還沒開始,咱再等等,說會知心話。”
她在這宮裡已經關得發悶,好懷念江湖上自由自在的日子。
“對了,我近日發現皇上還喜歡去漪瀾宮。”劉燕初坐定,彩雀取了湯婆子分別遞給兩人,便與夕陽一道坐在門外守着。
“漪瀾宮?”桑榆想了想,“這漪瀾宮裡景色倒是不錯,但……那裡跟攏月閣差不多,總歸有些偏僻,尋常妃嬪都不願去那。”
劉燕初挑眉看她,“是有些偏僻。”
“那地方死過人。”桑榆苦笑兩聲。
父皇曾很鍾愛這漪瀾宮裡的衡妃娘娘,但因爲母后善妒,便使了法子給衡妃找了個罪名,最後還哄着雲華公主騙了皇帝去狩獵。
等着皇帝歸來,那衡妃早就香消玉殞。
若不是礙於自己的女兒事先並不知情,又苦於不想讓自己的女兒傷心,這件事文昌帝便吃了悶虧,從此後宮再無專寵。
父皇說:這寂寂深宮裡本不該有愛,不該有情。誰動了心,誰就會萬劫不復,就會死無葬身之地。
彼時父皇牽着她的手,諄諄教導,唯有無情才能立於不敗之地。
“你……”劉燕初輕嘆一聲,“罷了,言歸正傳。我讓彩雀打聽了一下,說是裡頭住着太師府的另一位千金,皇上登基之後冊她爲淑妃。此人很少走出庭院,一直深居簡出。”
“你是說這裡頭住着賢妃的姐妹?”桑榆一怔。
“是!”劉燕初點頭,“漪瀾宮裡鮮有人伺候,很是安靜,一般人根本無法靠近。皇上每次去也就帶着身邊那幾個人,對着淑妃很是保護,似乎不想讓外人知道太多。”
桑榆深吸一口氣,“有機會探一探。”
“好!”劉燕初眉心微蹙,“這林家兩個女兒,一個在明一個在暗,還真是奇怪得很!”
桑榆不明白的是,都是太師府的女兒,爲何待遇卻不盡相同?一個大張旗鼓的寵愛,甚至於讓賢妃懷上子嗣,一個卻藏起來不想被人知道。
是這淑妃太過貌美,還是李勳心裡頭真正喜歡的人,是這漪瀾宮裡的淑妃?
只有歡喜,纔會不惜一切的保護。
就好像李朔對桑榆一樣,這大概是男人對自己女人的保護方式。
桑榆抱着湯婆子,泛起了絲絲睏意,這眼皮子打架,哈欠連天的還真是不太舒服。
“你若是覺得累就睡會。”劉燕初也算看出來了,這桑榆瞧着好像很倦怠。
“是真的有些困。”她無奈的笑了笑。
“你的院子還原封不動的留着,若是覺得累就去歇着,讓人暖傷爐子。到了時辰我再去叫你,你放心便是!”劉燕初擔慮的看着她,“不過,若你覺得不舒服可要早些說話,我讓彩雀去給你請太醫。”
桑榆搖搖頭,“不打緊,最近就是犯懶而已,沒別的事兒。”
她可不敢輕易讓太醫診脈,若是瞧出體內的蠱毒,那可了不得。
瞧着桑榆離去的背影,劉燕初難免擔心,這丫頭怕是在外頭吃了不少苦頭。她都打聽過了,蘇嫺是太后身邊過去的,定不是個省油的燈,平素一定沒少給桑榆使絆子。
真是該死。
攏月閣安靜了下來,桑榆很快就睡着了。
夕陽也發現不太對,姐姐這幾天到底是怎麼了?好像能躺着就絕不坐着,能坐着就絕不站着,真當有些犯懶,平素可不是這樣啊!
真奇怪!
桑榆睡得沉,一睡着便什麼都不必想了,那種滋味可真舒服。
但李朔就沒那麼舒坦了,林儼輕咳兩聲進來的時候,他正在跟李勳下棋。捏着棋子的手,微微收緊,面上卻緩和少許。
林儼朝着李勳行禮,李朔則畢恭畢敬的朝着林儼作揖,“老太師!”
“晉王殿下也在呢!”林儼輕咳着,乍一看,還真是老態龍鍾的模樣。白髮耄耋,看着何其慈祥可親。
只是這白髮,不過是他的少白頭,李朔與李勳都心知肚明,不可被林儼的外表所矇蔽。
這老頭,滑得跟泥鰍一樣,精得像狐狸。
“晉王殿下又輸了。”林儼撫着鬍子笑得慈祥,“皇上的棋無論從佈局還是破陣,這一步步的,真是分毫不差,籌謀得當!”
李勳落下棋子,漫不經心的笑道,“太師難道沒聽過一句話嗎?誰輸誰贏且看後論。眼下還沒定輸贏,太師言之過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