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朔身上有傷,但又必須裝得若無其事的模樣,不能叫人瞧出端倪。
端坐在席上,大梁的二皇子蕭啓又開始挑釁,冷眼瞧着李朔,出言不遜,“晉王殿下的臉色看上去不太好,是擔心這一局會輸?”
在外人看來,李朔本就是個高冷的性子,所以擺着臉也算正常。
“本王不擔心輸,本王是怕自己贏了,二皇子會下不來臺。”李朔冷眼睨着他,“不如這樣,讓本王身邊的人出戰,想來應戰二皇子也是綽綽有餘了。”
“你說什麼?”蕭啓勃然大怒,“你敢瞧不起我大梁?”
李朔冷笑兩聲,“二皇子,如今只是你與本王之間的較量,何以扯上大齊和大梁。若依着二皇子所言,那今日之局豈非是大梁向我大齊挑釁在先?”
一番話,說得蕭啓啞口無言。
丞相左格站起身來,“晉王殿下所言極是,既然晉王殿下派了隨侍,那我大梁就先謝過晉王殿下了。”
語罷,丞相朝着李勳行禮,“皇帝陛下,您來做個見證,這可不是我大梁人恃強凌弱。若是晉王殿下這邊輸了,還望皇上也不要護短。”
李勳凝眉望着李朔,“晉王是要派延辛出戰?”
李朔搖搖頭,“延辛是臣的隨侍,雖說是貼身近侍,但二皇子的身份尊貴,臣不敢以奴才相抗。”說着,李朔擊掌。
桑榆徐徐站起身來,深吸一口氣走到了臺中央,朝着李勳行禮,“妾李氏桑榆,叩請聖安,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李朔,你欺人太甚,竟然讓一個女人來跟我比狩獵,你真當欺我大梁無人了嗎?”蕭啓那暴脾氣再也遏制不住。
贏一個女人,叫勝之不武。
輸給了女人,會無地自容。
他們拋給李朔的難題,如今李朔原封不動的還給了他們。
“沐桑榆,你可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李勳面色微緊,怎麼會是她?她爲何要站出來替李朔迎戰?難道說,她跟李朔之間的感情已然到了這樣生死相付的地步嗎?
“妾自知身份卑微,然而身爲大齊的女子,亦有權爲自己的家國進獻一份力量。”桑榆擡頭,“妾願替晉王殿下迎戰,狩獵場上與大梁使臣,一較高下。”
“好大的口氣!”蕭啓冷然,“李朔送你去死,你竟也敢應着。”
“桑榆不怕死。”桑榆冷眼看他,“就怕二皇子不敢!”
“本皇子有什麼不敢的?”蕭啓切齒,“李朔,你可別心疼。到時候如花似玉的佳人,成了刀下亡魂,可別哭着求本皇子手下留情。”
語罷,蕭啓翻身上馬。
丞相左格原想制止,可瞧着自家大皇子一言不發的模樣,便硬生生的將到了嘴邊的話給吞了下去。
倒是那哈桑朗笑兩聲,“想不到大齊也有這等女中豪傑,那我倒要看看你這口出狂言的女子,有多少本事,值不值得我們大梁人敬你。”
桑榆瞧着李勳,等着李勳發話。
畢竟,她是大齊的女子。
李勳本來還在猶豫,聽得哈桑與二皇子蕭啓的話,便也應了下來。
生死有命,既然是沐桑榆自己的選擇,那他還有什麼可說的?
沐桑榆終是晉王府的女人,而不是他的三千分之一。
“好,準了。”李勳說這話的時候,視線一直盯着沐桑榆。他期許着她擡頭時,會用一種極爲無奈的求助眼神看他一眼,哪怕只是一眼,他都可以盡力想個摺子挽回。
誰知道,桑榆起身之後,卻是連一個眼神都不肯給他,直接轉身朝着李朔早就準備好的馬走去。
翻身上馬,骨子裡的驕傲在此刻蓬勃綻放。
桑榆坐在馬背上,勒緊馬繮,她還是當初那個意氣奮發的雲華公主,驕傲的睥睨着周遭的一切。
李朔含笑望她,她衝着他點點頭,將箭筒背在了脊背上,手中持弓。
“到時候丟了腦袋,可別怪本皇子不懂得憐香惜玉。”蕭啓笑得涼薄。
桑榆扯了脣,笑得冷蔑,“那就請二皇子,手下留情。不過以男女之身論成敗,實在是言之過早!”
“口氣不小。”蕭啓勒了馬繮,“那就走着瞧!”
規則很簡單,誰獵到的狼多,誰就是贏。
別的不敢說,只這祁山,她比在場的所有人都熟悉。不愛紅裝愛武裝,她本就是恣意瀟灑的女子,只因那心中的一抹白衣,她做了斷翅的鳥,甘願囚在他身邊。
可這紅梅,終究是要傲霜枝頭的。
蕭啓沒想到桑榆的馬騎得這樣好,一眨眼便越過了他,朝着南邊直奔而去。她的目的性似乎很明確,叫蕭啓心下生疑,李朔是否早有準備。
桑榆策馬狂奔,蕭啓在後面緊追不捨。
這莽夫果真中計了!
思及此處,桑榆跑得更快,這林子裡本就是佈下多重陷阱。她眸色一沉,勒了馬繮突然折返北邊,蕭啓來不及迴轉,鋪天蓋地的巨網霎時撲來。
說時遲那時快,蕭啓飛身上樹,巨網只是將他的馬裹住,他僥倖逃開。
再回頭,已沒了桑榆的動靜。
不愧是李朔身邊的女人,果真是狡猾的狐狸,竟然敢騙他進陷阱。如此一來,她便有足夠的時間去獵狼。
抽出腰間的佩劍,蕭啓快速割碎了巨網,重新翻身上馬,策馬而去。
他當時情急之下瞄了一眼,那女子似乎是朝着北邊去的。
雖然地形圖已經爛熟於心,但是……這畢竟不是大梁的土地,他必須小心謹慎。
在北邊的山窟裡,有不少狼穴,早些年桑榆跟着父皇一道出獵,便是常在北邊遇見狼。狼是羣居動物,有一隻必有一羣。
狼素來羣攻,上一次在利州被方芷韻害得,險些葬身狼腹,也虧得那些年跟着父皇狩獵,身手和馬技還算了得,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驀地,桑榆勒住了馬繮。
四下傳來了動靜,有東西在靠近。
深吸一口氣,桑榆麻利的挽弓上箭,銳利的眸快速掠過四周。
屏住呼吸,手中的箭蓄勢待發!
有粗重的呼吸聲,在逐漸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