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4章 冬去春來(二)

春臨大地,處處都洋溢着盎然生機,魯王府卻一連辦了兩場葬禮,老魯王夫妻相繼過世,就算楚明心產子的好消息,都沒能讓魯王府上空的陰霾散去。

宮裡派來弔唁的太監和女官,都是帝后身邊的心腹,他們來去匆匆,並未久留,宗室、勳貴來祭拜的並不多,反倒是與老魯王交好的名士及文官來得不少。

魯王在靈堂一一答禮,隨後就回外書房去了,魯王妃面上雖哀悽,不過嘴角的笑意是掩不住的,原以爲小女兒嫁了東靖國三王子,從此母女再無見面的機會,就算她懷孕生子,她也照看不到。

沒想到女婿短命,累得小女兒千里奔逃,幸虧她肚裡的孩子命大,沒給折騰掉,女人嫁人,想在婆家有底氣,就要有兒子,生了兒子就有底氣了,可是在她小女兒這裡,處境就有點尷尬了,是,是生了兒子,有底氣啦!但是,她相公掛了啊!

就算他曾是國王的兒子,但是,東靖國國王還缺兒子?更何況是個是死了的兒子!楚明心又不是正妃,人家正妃有嫡嫡親的兒子呢!爵位是輪不到楚明心生的兒子的,再說,三王子到死都只是三王子,沒封王,什麼爵位啊!都還沒到手哪!

楚明心爲何懷着孩子,要冒險從東靖國跑回大燕來?因爲有人在背後追殺她,那追殺她的人又是何人?叫魯王妃說,兇手就只有一個人,除了她,就沒別人了!楚明心在東靖國沒有仇人,誰會派人這樣不惜千里追擊都要置她於死地?無非是三王子寵她。令人眼紅吃味了,一樣是懷孩子,三王子待楚明心的好,就是魯王妃聽了都覺豔羨,那同是他的女人,爲他懷胎生子的三王子妃看在眼中,會是什麼滋味兒?

不用想。魯王妃有過親身感受。想都不用想,她便知三王子妃會怎麼做,因爲她就曾這麼做過。對付丈夫的女人,她是毫不手軟,但是她想不到有朝一日,被人視若眼中釘恨不能除之慾快的命運。會落在她的寶貝女兒頭上。

不過,現在不用愁了。女兒和外孫就在自個兒身邊,有丈夫和兒子們護着,東靖國那位三王子妃再厲害,也不能把手伸到大燕來。明心還叫皇帝一聲皇伯父的呢!

想到能把女兒和外孫留在身邊,魯王妃嘴角的笑意就掩不住,侍候的丫鬟見狀忙提醒她別露了餡。畢竟府裡還在爲老魯王夫妻舉辦喪禮呢!

魯王妃這才勉強壓了下去,只是好心情還是讓人一眼看穿。就是魯王見了也不好數落妻子,他把小女兒嫁到東靖國去,事先沒跟妻子說一聲,要是女兒自此過得好,也不怕老婆怪他先斬後奏,誰知道看來頭好壯壯的三王子會突然一命嗚呼啊!

累得他女兒爲了保住小命,得要挺着肚子逃命,怪不得老婆要發火,自打楚明心回來,問明白了前因後果,魯王就遭遇妻子的冷暴力對待,直到女兒生了個大胖小子,老婆才勉強賞了他好臉色,所以現在魯王壓根不敢惹妻子,楚明月和她姨娘天天派人回府來哭求他讓她們孃兒兩回京,正好成了他的出氣筒。

直接派心腹管事去京外莊子,把楚明月母女兩身邊侍候的人全都捋了,做主子的行事胡塗,是身邊侍候的人沒有盡到規勸的責任,所以把他們打了一頓全數發賣掉。

楚明月還待再鬧,她姨娘卻死死的攢住女兒的手,不讓她再鬧騰,等奉命來收拾人的管事揚長而去後,她才放開女兒的手,“月兒啊!都是姨娘胡塗,如果姨娘那會兒沒鬧,就不會被送到莊子上來,你父王那兒,姨娘還能吹吹風,勸他改了心意,讓你們孃兒兩回府去。”

可惜,千金難買早知道。

她鬧騰得太早了!讓魯王厭棄了她。

若是她那會兒忍一忍,等到楚明心產子後,再來跟魯王說楚明月母子的事,說不準看在新生的小外孫份上,魯王便心軟的讓楚明月母子回王府了呢!

但現在,遲了!

楚明月憤恨難平,都是父親的女兒,憑什麼楚明心這個和離再嫁又死老公的,能回王府繼續過着榮華富貴的生活,她就得帶着兒子住在鄉下,心疼的摸過兒子瘦削的臉龐,明明是金尊玉貴的天之驕子,卻整天和那些不着調的小鬼混在一塊兒!

雲小飛眨着大大的眼睛,不解的看着母親和外祖母,他伸手揉了揉發癢的鼻子,打了個老大的噴嚏,鼻水刷的流下來,他吸溜了下,把鼻水吸回去,頭一低,鼻水就又往下滑,他又吸溜回去,看得他外祖母直皺眉頭。

楚明月朝左右侍候的丫鬟使了個眼色,讓她們給雲小飛擤鼻水,只是這些新換上來的丫鬟不明其意,另一方面也是不想侍候雲小飛,八姑奶奶和離回京,卻被王爺安置在莊子上,不許她回府,日前又把她姨娘送來,美其名是讓姨娘看看外孫,母女團聚,實際上則是八姑奶奶母女已失寵,把姨娘送到莊子上,大概就沒想讓她們回府了。

可恨她們擠破了頭,以爲能到十姑奶奶身邊侍候,萬沒想到會被派來侍候八姑奶奶,看看之前侍候的那些人的下場,她們就爲自個兒的未來憂心,哪有心思去看楚明月的眼色,揣摩她的心思呢!

楚明月見這些丫鬟們使喚不動,氣得直跳腳,指着門叫她們滾,丫鬟們樂得從命,不一會兒功夫就只剩她們孃兒仨,外頭傳來小孩叫喚聲,雲小飛歡呼一聲甩開他娘擺在他肩上的手跑了出去,門簾被掀得高高的,刮進一股寒意,門簾落下敲在門框上發出聲響,讓姨娘回過神。

她不敢置信的指着門簾,“這孩子怎麼這麼野!你這娘是怎麼當的啊!就算王爺現在不許咱們回京,可等他長大些要進學,他這個樣兒。能跟府裡那些爺兒們相比嗎?”

與人做妾二十餘載,她最恨的就是明明她生的孩子,不比正室嫡出的差,卻因自己是妾,她的孩子生生就得矮人一截,她不希望外孫日後被府裡那些人看輕,可是看外孫這麼野。女兒卻管不住。她不免憂心忡忡。

“我心裡有數的,你放心吧!”楚明月起身,把姨娘扔在堂屋徑自回房去。她姨娘在堂屋發呆了好一會兒,才慢慢起身走出去。

楚明月纔回房,她的陪房就悄悄進來,“奶奶。查到了,那姑娘是杜相的孫女。”

杜相的孫女?“不是說死了?”

“對外佯稱死了。其實是把她給出族了。”陪房是個和善笑臉的胖大嬸,她將所查到的事細細稟予楚明月。

楚明月會起意讓人去查杜雲蕾,全是因爲太閒了,年前趁着雪停。她帶着兒子去了附近的城鎮辦年貨,魯王不許她回京,她軟硬兼施逼車伕往京裡去。車伕能直接就跳下車不從命,逼得她想買些時新貨只得往周邊的城鎮去。

途經一莊子時。巧遇一女子扠着腰站在路邊,對着一男子破口大罵,她一時好奇,讓人停下車聽了個仔細,那女子指着男人罵他賴蛤蟆想吃天鵝肉,她爹可是京裡的大官,她祖父是當朝宰相之一,說男人命硬,剋死了親長就該早早去死,不要活着禍害人云雲。

楚明月是聽到她說她祖父是當朝宰相,纔好奇派人去探聽的。

“出族?”楚明月歪着頭想了好半晌,“爲什麼將她出族?”

陪房連忙將她打聽到的內幕跟主子說,楚明月得知小萬氏竟然生生將懷着身孕的妾室給殺了,還欲剖腹取子,嚇得冒了身汗,有個這麼兇殘的親孃,怪不得杜相要把這孫女給出族了。

“你剛不是說,她還有個兄長,怎麼只將她出族,她兄長呢?”

陪房略微不屑的道,“聽說那兒子是個軟弱的,他娘和妹妹被送到莊子上來,他從未在杜相跟前替她們求過情,那杜姑娘說起他,可真是恨得牙癢癢呢!”

楚明月不禁想到她哥,她姨娘除了她,還有個兒子,不過她這個哥哥有就個沒有差不多,有事,不能幫忙,相反的,還需她在父親跟前多提起他,不然她們的爹未必記得有這個兒子。

從小她姨娘就跟她說,要幫襯着她親哥,這樣她出嫁後,孃家就算不給她撐腰,至少還有她親哥在,不怕婆家刁難她。

出嫁之後,她把老丈夫攢得死緊,從頭到尾都沒她親哥的事,和離回京,她被堵在京外,派人想找她哥幫忙,好歹找個人到她父王跟前遞個話,好歹讓她知道爲什麼被堵在京外不讓回府啊!

她哥那個沒擔當的,竟然避不見面,連她親嫂子也沒露臉。

想到這裡,看杜雲蕾就多了幾份親近,都是被家族無緣無故摒棄的可憐人啊!同病相憐!

唯一不同的是,楚明月已育有一子,她若要再嫁,想來魯王也不會有太多意見,她手裡有錢、有莊子,只是不能回王府而已,杜雲蕾手裡銀錢有多少是可以想見的,她的婚事仍掌控在她那可恨的爹手裡,所以她纔會跑去羞辱那個男人,以爲只要那男人開口不娶,她就能夠不嫁!真是天真的可笑!

“你說,我要是出手幫她逃婚……”

陪房嚇得直接跪下,“姑奶奶您可別犯渾啊!”

“瞧你,膽子怎麼這麼小啊!”楚明月不悅的擡腳踢了陪房一記,陪房順勢倒地,可憐兮兮的道,“人都說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您就算不怕,也得爲小公子想一想啊!”

楚明月任性慣了,說要嫁雲渡飛就一定要嫁,說和離就和離,招呼都不打一個的,她若起心要去幫杜雲蕾,等於是和杜相作對,魯王將她安置在莊子上,不許她回京,就形同失寵了,這樣的她不思討好魯王,好爭取早日回王府,卻想着給魯王添亂,事情要是鬧大了,她是王爺的女兒,就算不受寵,也會護着她,她們這些下人可就不同了!沒看姑奶奶貼身侍候的那些人全都被髮賣了嗎?

說到了兒子,楚明月再任性,也得爲兒子多想一想,聞言便冷了心思,把杜雲蕾這人拋諸腦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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