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趙望說的那樣, 阮馳離開的時候是在上京城,還有那麼多圍觀的百姓,就算他殺氣在怎麼重, 百姓們也不過是不敢攔他而已, 又不是瞎子。
幾日前, 官兵就已經把範圍縮小到一片山林裡, 只不過這片山林地形錯綜複雜, 趙望還下了死命令不能傷及性命,所以爲首的官兵便分了幾隊人馬把各個出口守住,外加每天派出去幾小隊去山裡尋找兩個人的下落。
就算是這樣, 也只是能把兩個人困在山裡而已,根本沒有辦法找到兩個人。
畢竟這裡是山, 各類野果野獸都有, 他們要是想在裡面過上一輩子也是可以的。
爲首的人也曾經向趙望提出來用火攻的辦法, 只要放出一把火,哪怕是個傻子都會跑出來。
提出來這第一個想法, 趙望就直接拒絕了。
如今正是秋天,風乾氣燥,稍微一個火星落到田野裡面,村民一年的收成都沒了,他們只是要抓一個人而已, 又不是要毀了整個村莊。
第二個想法是用煙燻。
趙望聞言依舊是搖頭, “這要用多少的煙, 他們要是在山頂, 這個方法形同虛設。”
接二連三被否決以後, 這個官也算看出來了,皇上沒有真的抓這兩個人的意思, 依舊跟以前的辦法一樣,派人守住出口,在派人進去搜尋。
公主提出來這個要求以後,趙望又尋了一趟姜舒,他看着這個倍受打擊的女人,此時沒有一點氣質脫俗的感覺了,就像是一個普通的中年婦人,頭髮根都白了幾分。
聽完趙望的描述以後,姜舒直接跪在地上,高聲呼喊,“皇上萬歲,您還是賜馳兒死罪吧。”
這句話出乎意料,趙望眉頭緊鎖。
他還以爲姜舒會爲阮馳求情,或者感謝公主給了阮馳一個活下去的機會。
沒想到最後竟然是求死。
“這是爲何?”
“阮家從不叛國。”姜舒目光堅定,看她這副樣子,趙望感覺自己見到了十幾年前那個鮮衣怒馬的阮天齊,他身披鐵甲手持□□,在歡呼聲中入城。
當時趙望趴在城牆上,第一次知道什麼叫做一方戰神。
有人說愛情到最後就是你活成了他的樣子,趙望從姜舒身上看到了那個英雄該有的氣節,然而最後還是拂袖,“不可,他是公主看上的人,爲了兩國交好,這和親之事必須要成。”
先帝好戰,最喜用蠻力征服衆國,卻不知道這戰爭給多少人帶來不幸,又讓多少人流離失所。
趙望可以爲了自己的面子開戰,卻不能不考慮這天下蒼生。
在國家和個人得失面前,他永遠站在國家那裡。
這次談話以後沒幾天的時間,阮馳就從山林中出來了,他沒有被任何人抓住,反而自己去大理寺報官自首,說自己殺了人劫了囚,請求賜自己死罪。
大理寺主使那裡敢審這種犯人,只好先把犯人控制住,自己坐車踉踉蹌蹌的去了宮裡稟報這件事,兩個時辰以後,阮馳被趙望的人接到了宮裡。
“戚思書呢?”趙望看着跪在下面的阮馳,揮退了兩邊的太監,用手抓了抓自己的頭,語氣並不是很好,“你把他藏起來了嗎?”
“他死了。”阮馳眼睛盡是淒涼,說不出來的苦楚,彷彿下一秒就會跟對方一起離開一樣。
“你殺了他?”
“不是。”回來以後的阮馳氣場都變了不少,跟趙望對話的時候都敢直視他的眼睛了。
趙望在一邊還挺煩悶,他這個皇帝當的,一個兩個的都好像不怕他一樣,“怎麼死的?”
“自己服毒。”
“屍體呢?”
“埋了。”
“在哪裡?”
阮馳不語,板着一張臉,在一次行禮,“請皇上治罪。”
趙望冷笑一聲,“你如今可算是金貴,淄川國公主招你做駙馬,朕要是治你罪,這國家就沒有消停的日子了。”
' “罪臣自知罪孽深重,定不會娶公主,還請皇上治罪。”
趙望一時之間竟不知道怎麼回答。
阮家的人總是這麼倔強,到了這種時候不知道什麼叫做輕重緩急,不明白什麼叫做國家大義。
“這件事由不得你。”
“如果皇上執意讓罪臣娶公主,那罪臣只能以死謝罪。”
阮馳之前沒有得到過自由,從小就被阮天齊丟到了軍營裡,他不喜歡帶兵打仗,也害怕跟敵人廝殺,他貪生怕死懦弱一生,卻害死了兩個他最愛的人。
如今他失去了一生摯愛,才恍然大悟,如果不能痛痛快快按照自己想要的去生活,活着跟死了沒有任何的區別。
聞言趙望冷笑一聲,“又不你以爲你還能活嗎?”
他揮了揮衣袖,不願意在跟眼前的人多說一句,直接喚來守護在外面的胡長鶴,“把他給朕帶下去關起來,只要人不死,隨便你處置。”
胡長鶴拱手,“微臣遵旨。”
待胡長鶴把阮馳帶下去以後,趙望坐在龍椅上扶額,看起來像是老了幾歲,剛纔的憤怒也已經不在,語氣平靜又帶着些許的無奈,在一旁告訴李總管,“去通知淄川國公主那邊吧,就說駙馬已經給她找到了,問她想要何時成親。”
“嗻。”
…
消息傳到長禧宮的時候,阮姜剛剛小憩了一會。
以往過了夏天她便就沒有了午休的習慣,然而最近她愈發疲憊,就只是坐一會都能睡着。
長青腳步匆匆的從門外進來,臉上寫滿了焦急,把得知的消息告訴給阮姜以後,她彷彿早就料到了一般,沒有太大的反應,只是揮揮手輕描淡寫的來了一句,“知道了。”
“娘娘要不要再去找萬歲爺求求情。”長青提議,她跟阮家兄妹一起長大,對阮馳也有一定的朋友之情。
“沒有什麼好求情的,萬歲爺已經法外開恩了。”阮姜似乎接受了這件事,“至少保住了一條性命,這是最好的結局了。”
說完以後阮姜又躺在了榻上,舔了舔嘴脣,“長青,前幾日青梅還有嗎?”
“還有一些。”
那青梅酸澀無比,阮姜曾經賞了宮裡人幾個,沒有一個人不是酸的呲牙咧嘴的,然而阮姜卻像是如獲珍寶一樣,時不時的就要拿兩個嚐嚐。
“給我拿過來一些吧,嘴又有些饞了。”
嘴上說這已經是阮馳最好的結局,當天晚上阮姜便去找了趙桓,她輕車熟路進了王府,又摸索到了趙桓的書房,推開門的那一瞬間他擡起頭,正好跟阮姜的目光對上。
“好身手啊,我這王府的守衛在你面前如同虛設,不知道的還以爲你來了我這裡很多次。”
上一世,確實來了很多次。
阮姜頜首,“我來找你有要事。”
“要事不要事不打緊,你先進來。”趙桓咳嗽了一聲,“就算是偷情都知道揹人,更何況咱倆這種關係。”
這種關係。
哪種關係?
阮姜皺了皺眉,沒有追問轉身以後便把門帶上了。
趙桓的書桌上擺放了一些青梅,待阮姜落座以後他把梅子放在了她的手邊,又捏了一顆放入口中,用嘴一咬,酸澀在口中蔓延,趙桓五官都糾結在一起,過了一會才舒展開來,接着才含笑看着阮姜,“有事嗎?”
阮姜看了一眼那青澀的梅子,口水漸漸的泛濫,卻面無表情,對眼前的人開門見山,“你要我做什麼?”
“這話所出何意啊?”趙桓又拿起來第二顆,猶豫要不要放進去。
“我哥的事…”阮姜一頓,不願把話說的太明白,“你可以說想要我做什麼了。”
“哦~”趙桓拉長聲音,伸出手示意讓阮姜靠近一點。
她感覺奇怪,還是慢慢的湊了過去,趙桓貼近她的耳朵,輕描淡寫的幾句話,卻讓阮姜眉頭緊蹙,久久不得舒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