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九月, 已經是深秋,阮姜晚上總覺得腳冷,就算是用艾草水泡了也沒有多大的用處。
這日她也是早早的就睡下了, 結果當天晚上睡得挺好, 一點冷意都沒有感覺到, 第二天一醒來長青的臉上還帶着笑, 跟她說昨日萬歲爺來過了, 看她已經睡了沒有讓人吵醒她,見長青給她腳邊放了一個暖爐便問怎麼了。
“奴婢把娘娘這幾日總是腳涼的事告訴皇上了,皇上立馬就心疼了, 還抱着娘娘的腳捂了一會才離開,都說皇上心細, 昨日可算是見到了。”長青一股腦的把話都說了出來, 對於旁人來說, 被萬歲爺捂腳,那可是天大的恩寵。
阮姜也愣了一下, 緊接着讓長青扶自己起來爲自己梳妝,還一直追問趙望過來的細節。
長青一一回答,還在一邊捂嘴笑,“估計皇上也是想念娘娘了,想要和好, 又拉不下來自己的臉, 又不今日娘娘就去參見一下皇上, 說兩句好話, 說不定皇上就原諒娘娘了。”
聞言阮姜有些沉默, 看長青喋喋不休也沒有忍心打斷她的話,等一切收拾妥當, 阮姜才告訴長青,“別想了,我還被禁着足呢。”
興奮了一早上的長青變得有些泄氣,不過還是在一邊安慰阮姜,“沒事的娘娘,昨天晚上萬歲爺來過了,說不定這禁足令今天就解開了。”
不知道是不是長青的嘴開了光,晌午的時候養心殿那邊就來了人,傳趙望的口諭,解除了阮姜的禁足令,還宣她晚上侍寢。
長青聽了喜憂參半,又開始擔心別的,“娘娘的身體這段時間一直不好,這皇上也不知道心疼人,要是今天晚上折騰狠了,恐怕…”
“好了長青。”阮姜伸手扣住長青的手,安慰一樣的拍了拍她,“不撤禁足令你擔心,眼下撤了你也擔心,別想這麼多,皇上還能吃了我不成。”
到了時辰,養心殿那裡就派人過來把阮姜接了過去。
本以爲真的是趙望想她了,結果是淄川公主和阮馳的婚禮時間定下來了,就在幾天後,找她過去是因爲姜舒告病執意不肯進宮,讓白芷主持這場婚事名分上又不妥,這份差事便落到了阮姜的頭上。
把整個過程說完,趙望便又派人把阮姜送了回去,從始至終都沒有詢問阮姜的意見,似乎只是要交代給她這件事而已。
接下來幾天阮姜便忙起來,雖然宮中有專門的人打理這次的婚禮,然而其中小細節太多,還要融合雙方的習俗,每天她都忙的頭昏腦脹的,連喝口水的功夫都沒有。
長青見了還有些心疼,“萬歲爺倒也真是狠心,娘娘整天拼死累活的,連句關心話都沒有。”
“這本是份內之事。”阮姜嘆了一口氣,繼續看自己手中的書籍,想着怎麼才能把婚禮的細節更完善一點。
九月初七,大喜的日子。
皇宮裡熱鬧非凡,文武百官齊齊到場送禮,王親貴族無一缺席,而阮姜也只有今天能夠去看一眼一直被關押的阮馳。
見到人以後,阮姜臉色瞬間就沉了下來,她的哥哥身穿喜服坐在榻上,被打扮的很是俊俏,然而雙目無神,甚至當阮姜走近他的時候,阮馳都沒有任何的反應。
阮姜倒吸一口涼氣,心裡咯噔了一下。
“哥…”她的嘴脣和手都在顫抖,對方木納的轉過頭,眼睛裡面滿滿的都是空洞,看她一眼過後,又轉了回去。
“你怎麼了?”見他第一眼阮姜就覺察出來不對,此時更是害怕,他這樣子實在是不正常,便伸出雙手搖了搖他的肩膀,連忙喊了兩聲名字,依舊沒有任何的反應。
阮姜意識到事情的不對,把門外看守他的人喊了過來,大聲的質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侍衛閉口不言,說根本就不清楚阮馳發生了什麼情況,一直就是這個樣子。
見從小侍衛身上根本問不出什麼,阮姜揮袖離開,直奔了養心殿。
她不相信趙望沒有摻和這件事。
當她提起這件事並且質問以後,趙望的一番話徹底打擊到了阮姜。
“朕只不過是用了傷神散讓他能夠老實完成婚禮而已,又沒有取他的性命。”
阮姜連連後退幾步,像是被人抽乾了靈魂,歇斯里底的對趙望喊道:“你這樣跟取他性命有什麼差別!”
傷神散。
藥如其名,服用下去會損傷人的智力,摧毀人的意識,服用久了會變得癡呆愚笨,服用的跟人就跟智障沒有什麼區別。
怪不得他哥的眼睛已經變成那個樣子,怪不得阮姜連忙喊了他幾聲看自己都像是陌生人。
他已經沒有思考了啊!
一想到這些阮姜便心如絞痛,連呼吸都變得困難,怒火在她眼睛裡面凝聚,死死地盯着趙望,彷彿下一秒就要衝過來把面前的人撕個粉碎。
趙望冷哼一聲,“你哥太不聽話了,知道今天要成親,反抗的太激烈了,要是他不願意,朕這手下的人都攔不住,淄川國那邊更沒有辦法交代,他變成今天這個樣子,要怪就只能怪他自己,不識擡舉!”
說了這些似乎還不夠一樣,趙望走到阮姜面前,伸出手掐住她的臉,“你別用這種眼神看朕,如果今日有誰破壞了這場婚禮,朕就要了她的命。”
阮姜表情變了又變,最後嘲諷一樣的笑了一聲,“公主又怎麼會嫁給一個傻子。”
“她要的只是這個人罷了,至於這個人聰慧不聰慧,如今她也沒有後悔的餘地。”趙望放開阮姜的臉,她的臉兩邊被掐出來紅印,對方連看都不看一眼,語氣裡面都是淡漠,“只要這次禮成,兩國就算是正是聯姻,將來十年內都不會有戰亂髮生,你哥這個廢物也算是有了用武之地。”
話說至此,趙望不再多說,“婚禮馬上就要開始了,你先下去準備吧。”
阮姜一動不動,握緊的手漸漸的鬆開,片刻跪倒在地,“臣妾身體抱恙,不能去參加這場婚禮了,望皇上恕罪。”
“也好。”趙望答應,“那你回宮好生歇息,日後朕再去看你。”
阮姜最終沒有去參加這場盛世婚禮,聽宮女說當天的淄川國公主宛如天女下凡,阮馳站在旁邊反而顯得呆呆傻傻,一舉一動充滿了木然。
這話她說的委婉,阮姜還是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長青小心觀察着阮姜的表情,示意曲觴不要再補充了,她又在一邊給阮姜寬心,“娘娘不用擔心,少爺性情憨厚,可能只是沒有公主活躍而已。”
“嗯。”阮姜沒有太大的波動,像是輕而易舉的接受了這件事。
“聽說公主過幾日就要回去了,娘娘要不要去送送?”曲觴突然提起這件事,公主來的時候阮姜沒有去接,走的時候是和阮馳一起離開,想必就算是因爲阮馳她也會過去的,“趁這段時間要不要準備準備衣服,尚衣宮那邊還有一套鳳霞衣冠要不要取回來,當日娘娘穿上這件,肯定會豔壓羣芳…”
“不用。”
阮姜明白曲觴的意思,這麼久沒出現,外加趙望對白芷的偏愛,宮裡已經開始謠傳白答應會在公主離開以後連升三級,恐怕地位都要超過阮姜了。
而鳳霞只有皇后和皇貴妃纔夠資格穿,曲觴讓自己穿成這樣去送公主,想必也是爲了表示自己的地位。
可是她不願意。
“那天就回稟皇上那邊,就說本宮抱恙不能去送公主了。”
“娘娘,這…”曲觴還想在說些什麼,阮姜又伸手把她的話打斷。
“好了,本宮頭疼,你們都下去吧。”
又過了幾日以後,李總管也從養心殿過來那邊詢問阮姜要不要送阮馳一程,他向來都是宣趙望的旨意,突然的嘮家常阮姜還有點不習慣。
不過後來想想,能夠指使這一個人的也就只有那位爺而已,她給人上了宮裡最好的茶,拿起來茶杯抿了兩口,“本宮身體不適,就不去送了。”
“聽說娘娘和阮侍衛從小感情深厚,他這麼一走,不知道還要多久才能在相見了。”李總管搖了搖頭,“或許這輩子可能都見不到了。”
“送君千里,終有一別。”阮姜看的開,“勞煩李總管費心了。”
李總管離開的時候還嘆了一口氣,旁邊的小太監不解的問他,“您怎麼了?看起來不太高興,是不是裡面哪位說了什麼不中聽的話。”
“沒有。”李總管又恢復成了那副笑眯眯的樣子,“有些東西你在大一些自然就懂了。”
小太監撓了撓頭,他已經十六了,已經算是成人,按照總管的說法,到底要多久纔算他長大了。
接下來的事發生的讓人始料不及。
九月二十日,淄川國公主攜駙馬回國,臨走之時上京城轟動,當今聖上送人至城外三裡之遠。
九月二十五日,關外傳來消息,公主剛至汴梁境內同新駙馬於傍晚失蹤。
九月二十六日,公主的頭顱被人掛在了上京城牆之上,阮馳下落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