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子穎站在院子裡就不肯往前走了,這麼冷的天兒一會就能凍透,李鳴唯皺了一下眉頭擡眼看他,方子穎笑道,“敢問世叔府上怎麼一回事?我和嫂子都從家過來了,謹哥兒身邊還是沒人救治,我嫂子憂心如焚對身體不大好呢。”
西北風呼呼的吹,把這些話吹到李侯爺的耳邊,就帶上一點別的意思了,方子穎不過是個半大的孩子,還敢這樣和他說話,李鳴唯心裡窩火,“世侄到書房坐一會如何?外面太冷,凍病了就不好了。”
方子穎搖搖頭,“我護送我嫂子過來,就得留在這裡等着,我嫂子有喜了,小侄留在這裡還能照應一二,等我大哥過來再說。”方子穎又吩咐跟來的方家僕婦,“趕緊派人給大爺捎個信兒,就說我嫂子剛纔暈過去了,診出了喜脈又憂心孃家,瞧着身體不大好呢。”
李鳴唯牙疼似的吸了口氣,方子穎這孩子還挺難纏的,只在嫂子身體上做文章,子嗣是一個家族的頭等大事,李家也擔不起這個干係,方子穎守在門外,身子站的筆直,只是說要保護嫂子,分明就是看李家的笑話來了。
李侯爺心裡着惱,面上又不好帶出來,又不能陪着他挨凍,也不好撇下他就走,不禁在心裡暗罵,這方子穎大有乃父之風,真夠難纏的,也是一位軟硬不吃的主,李侯爺無奈只能請方子穎在外間屋裡坐着,吩咐丫鬟上茶,“世侄只管坐着,你我兩家通家之好,也不用在意那些俗禮,賢侄只管自便。老夫卻不能陪着賢侄了。”
方子穎笑着拱拱手,“世叔只管忙着,小侄又不是外人。小侄就在這裡等着我嫂子。”
李鳴唯轉身出門,還聽到內室裡玉沁帶着嗚咽的說話聲。玉潭焦急的問話聲,李家的這點傢俬被方子穎聽了個正着,要是個君子早該回避出去了,方子穎不是君子,還把耳朵豎起來,屋裡的對話聽個真切。
玉潭在屋裡盤問,謹哥兒身邊跟着的人都幹什麼去了,彩燕就說。“三公子一早就上學堂唸書去了,身邊跟了兩個十來歲的小廝,還有一個十七八的長隨,剛纔亂哄哄的也沒來得及詢問。”
“那幾個小廝呢?都給我綁起來我要審的,還有慎哥兒怎麼回事?你給我細說一遍。”
“奴婢跟在夫人身邊,就聽外面亂起來了,有粗使婆子跑來報信,說是兩個公子都掉進池塘裡送到春暉堂了,夫人一聽連忙跑過去,那邊屋裡的人都圍着大公子。三公子躺在春凳上身上光溜溜的蓋着皮裘,夫人就哭着撲過去。”
彩燕用力的擦了一把眼淚,“老夫人就怒了。指着夫人罵着,說是她生的孽.種,夫人也不說話,只是查看謹哥兒,可憐謹哥兒這麼小的孩子身上凍得青紫,皮裘裡還是溼的,奴婢就過去找被子,慎哥兒身上裹了七八牀棉被,那裡再也沒有了。奴婢只好先用斗篷裹住謹哥兒,夫人就抱着謹哥兒掉眼淚
。那邊的薑湯也沒有我們的份,慎哥兒還能說話。他在老夫人的拔步牀裡也看不着我們這邊,還問弟弟怎麼樣了,老夫人就說,”
彩燕頓了一下咬了牙又接着說,“侯爺也來了,打聽着說是三公子在池子邊玩耍,不小心掉進去了,大公子正好帶着兩個丫鬟路過,就跳進池子救他,小丫鬟扯着嗓子喊來了粗使婆子,喬姨娘又恰巧過來,帶着人幫着送到春暉堂,侯爺也罵夫人養的孽胎禍根,夫人大叫一聲抱着三公子就跑出去了,連奴婢都嚇了一跳,趕緊追在後面,夫人跑的飛快,奴婢說什麼也追不上,到了家門口夫人暈倒了,大家七手八腳的擡進來,好容易幫三公子裹了被子,也灌了幾口薑湯,夫人醒過來抱着三公子不撒手,連五小姐說話都聽不見了。”
玉沁又嗚嗚咽咽的哭了,玉潭閉了眼睛疲憊的說,“這麼冷天謹哥兒怎麼會一個人跑到池塘邊玩。”
彩燕、彩鶯兩個忙說,“三公子不亂跑的,每天都按時回來。”
玉潭禁不住低沉的笑了幾聲,幾個丫鬟嚇壞了,連忙喊着二小姐,玉沁更是嚇得抱着姐姐哭了,“二姐姐你可不能出事了。”
玉潭幾乎是用了最大的力氣,“怎麼是慎哥兒那邊的樑嬤嬤給我送的信?”
玉沁哭道,“是四姐姐派人到慎弟弟那邊送的信,祖母聽說兩個弟弟都出事了,就下令不許往外傳消息,命人封了二門還把我們幾個都打發出去了,我一開始也不知道謹哥兒這樣子,我們三個都等在下人房裡聽消息,後來娘抱着謹哥兒跑了我才知道,四姐姐給我們這邊送來了湯藥,又說臘梅打發人給二姐姐送信了。”
“二門,又是二門。”玉潭喃喃一聲,“你們想法查一查,謹哥兒這兩天都說過什麼,又在玩些什麼,要是沒有人引着,這麼冷的天氣他跑到池塘那邊做什麼,我不管她是誰,想要害死謹哥兒,我會讓她生不如死的。”
玉沁失聲驚呼,“是有人害謹哥兒?”
玉潭摸着妹妹的頭,“姐姐嚇着你了是不是?這些事原不該讓你知道的,只是姐姐也不能經常回來,娘在家裡全指着你了,你凡事都要小心一些,謹哥兒還小,八妹妹更小了,保不準誰就想要害他們,就連你小時候都差點吃了有毒的糕餅。”
玉沁吃驚的張了嘴,她也想到這件事的蹊蹺了,就問丫鬟,“敏哥兒回來了麼?他和謹哥兒一起的,他兩個平時也一起回來。”
小丫鬟跑過來說,“剛纔回去了,周姨娘悄悄接他進了屋,侯爺也在西跨院。”
玉沁聽了冷笑一聲,玉潭看着昏睡的孃親,昏迷不醒的謹哥兒也不說話了,只是黯淡了容顏,心裡說不清的滋味。
彩蝶帶着一陣冷風跑回來,“奴婢去了學堂,學堂的先生說他出去方便的時候三公子就不見了,問了二公子,二公子說是他先家去了,先生也沒在意,幾個小廝守在門房裡愣說沒看見三公子出來,侯爺命人把他們幾個壓在柴房,奴婢也過去問了,他三個叫起了撞天屈,只是說三公子沒出來。”
玉沁氣得站起來,“他幾個就該打死了,怎麼看護的主子,連謹哥兒跑出來都不知道,謹哥兒也是的,一個人跑出去做什麼呢,娘可怎麼辦呢
。”說着又抹了眼淚。
方子穎聽了個大概也站起來,推開門出了院子,就見天上彤雲密佈,眼看要下雪了,這麼冷的鬼天氣,謹哥兒一個小孩子跑出來玩,身邊還沒小廝跟着,方子穎也搖了搖頭,站在庭院裡來回溜達着,方家的僕婦過來,“三爺還是回屋吧,可別凍着了。”
“這點冷風算什麼,我大哥也該來了,我在這裡等着他。”
又等了一會兒,遠遠的就見方子意過來了,方子穎連忙迎上去,把他大哥拉到一邊,避開李家的婆子說了半晌,方子意臉色越來越陰沉,看着弟弟點點頭,“我先看、看你嫂子去。”
方子穎也不進屋裡了,對着那個婆子招招手,“你帶我到你們老夫人那裡,我過去看看慎哥兒。”
婆子連忙在前面帶路,沿着石子甬路往前走,一路上景色蕭條,光禿禿的樹上,間或有零星的樹葉在寒風中顫慄,春暉堂這邊卻很熱鬧,堂屋裡熱氣騰騰的,丫鬟僕婦出來進去的忙碌着,方子穎進來就覺得一股熱氣撲臉,連忙脫了外面的大氅,丫鬟進內室回稟了,老夫人在屋裡笑道,“是方家的三小子過來了?還不快請進來。”
內屋富麗堂皇,多寶閣上擺滿了金玉等器物,只是這屋裡就更熱了,燒了能有七八個炭火盆,地上都擺滿了,老夫人也熱得一臉汗,幾個丫鬟在一旁輕輕的打着扇子,方子穎強忍着不笑,一本正經的給老夫人請了安,老夫人看着方子穎慈愛的笑了,親自抓了一把糖放到他手心裡,又張羅着讓丫鬟端上來新做的點心。
慎哥兒的小臉蛋兒熱得通紅,身上還在打着擺子,看見方子穎來了,牙關打顫,忙着要坐起來,方子穎連忙上前按住他,“你就安心躺着吧,瞧你的小模樣真不讓人放心。”
慎哥兒苦着臉說道,“陸大人又有什麼事呢?我如今病着呢,也不能過去見他。”
方子穎就知道慎哥兒瞎說呢,坐在他身邊笑道,“陸大人讓你把那件差事做完了,趕緊給他送過去呢。”
“可是陸大人讓我抄的書都放在碧梧書房,那是暗雲衛的機密,丫鬟們又找不着。”慎哥兒爲難的說。
方子穎也笑了,慎哥兒分明是熱的受不了吧。
“陸大人急着要用呢,你還是過去一下,你走不了我揹你過去。”
慎哥兒就要穿衣服,只說不能耽擱了陸大人交代的差事,老夫人無可奈何只得依着他了,慎哥兒穿好了衣服,走起路來腿還軟着,方子穎一彎腰背了慎哥兒就走,老夫人連忙命人張羅着擡了轎子,又說一會再好好的把慎哥兒擡回來。
方子穎跟在轎子後面,遠遠的看見他大哥大嫂站在池塘邊,李家的五小姐也在,幾個婆子彎着腰在水裡撈着什麼東西,方子穎忙趴着轎子和慎哥兒說了,慎哥兒就要過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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