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奏摺終於批得有些累了,皇帝這會才停了下來,擡眼的功夫瞄了六皇子一眼。
“清兒,坐下說話吧。”興許是這一個時辰六皇子的態度與表現讓皇帝很是滿意,所以這會也不再刻意的用心理策略去拿捏這個兒子。
六皇子見狀,自是連忙恭聲謝恩,全然沒有將先前站了近一個時辰的事情當成一回事,坐下之後亦絲毫沒有半絲覺得累的神情。
除了應有的禮數與迴應之外,六皇子從頭到尾絕對不會隨意的先開口說任何的話,不論任何時候都是一副隨時恭聽教誨的模樣。
皇帝向來不是那麼容易被外表所‘迷’‘惑’的人,也不是那麼容易相信人的人,可是從小到大,不論是什麼時候,什麼場合什麼樣的情況下所看到的都是這樣的兒子的話,那麼久而久之,就算皇帝再疑心重也得相信六七分這是六皇子的一種本‘性’。
除了六皇子的生母低下、早逝,根本沒有母族勢力這一點之外,另外這個皇子對他的這種發自內心的恭順也是皇帝越來越器重六皇子的原因之一。
可如今,太子即將被廢,還不打算這麼快公佈新任太子之際,皇帝對於六皇子自然也無法真正做到絕對放心,哪怕之前已經試探過好多回。
“清兒,你現在還想娶韓江雪爲皇子妃嗎?”片刻之後,皇上沒有再多多餘的思索,轉而直接向六皇子提出了這麼一個看似完全打不着邊的問題。
六皇子心中也是微微一愣。不知道父皇爲何會一下子問到這件事情上來。
只不過,多年以來所養成的習慣讓他沒有絲毫的破綻,嘴角微微上揚,帶着一抹似是無意識透‘露’出來的笑意很快說道:“回父皇,兒臣並沒有改變初衷。”
一句話,簡單明瞭的表明心意卻又沒有過多提出什麼要求,六皇子在拿捏皇帝的脾‘性’上比及宮中任何一個皇子都以出‘色’得多,甚至於放於任何人中都有過之而無不及。
聽到六皇子的答覆,再看到自己這兒子回答時的神情。皇帝這會非但沒有半點責怪自己皇子竟然對韓家那個壞心的丫頭如此喜歡,反倒是笑着點了點頭道:“罷了,倒是沒想到,朕的皇兒裡頭倒是出了個如此癡情的!”
這話聽着即不像是真的誇讚,不過也沒有表‘露’出什麼不悅來,皇帝說話向來都不能夠簡單的去理解。就如同這樣一句。
六皇子見狀,卻也不多解釋什麼,只是連忙道一聲:“讓父皇見笑了,兒臣有罪。”
“罷了罷了,朕也不過是一句玩笑話,有什麼罪不罪的。朕是你父皇。朕也曾年輕過,怎麼可能不明白自己兒子心中的想法呢?”
一聲自己的兒子。皇帝看似漸漸的在主動拉近着兩人之間的距離,除了那份君臣以外,有意的擺出了他們還是父子的這張親情牌。
“多謝父皇!”六皇子依然沒有太多的話語,但神情上不免帶上了幾分感動,那種發自內心卻又想極爲剋制終究還是有些沒有完全剋制住的神情被他演繹得入木三分。
皇帝略微點了點頭,自然是對於六皇子的這種心存感‘激’極爲滿意。
片刻之後卻是突然嘆了口氣,神情嚴肅了不少。很是鄭重的朝六皇子問道:“清兒,朕心中有個難題。無法做出選擇,想要聽聽你的心底話。”
“能夠替父皇分憂是兒臣最大的幸福,兒臣一定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六皇子當下便看向了皇帝,異常認真的回答着。
如此,皇帝也沒有再做其他的鋪墊,直接問道:“朕想立你爲太子,但如果立你爲太子的話卻是絕對不會允許你娶韓家‘女’爲正妃,可朕如果同意你娶韓家‘女’的話,卻又絕對不會立你爲太子!你倒是說說,朕到底應該如何是好?”
這突然而來的詢問卻是一下子把事情推向了一個從所未有的尖銳矛盾之中,而且皇上竟然還直接提到了有意想立六皇子爲太子的事,如果換成是旁的人,只怕這會早就已經被聽到的話所‘迷’得頭暈不知方向了。
皇位,對於打小便出生在皇室裡頭,比任何人都接近的皇子們來說,那樣的‘誘’‘惑’代表着什麼,又有幾人能夠抵擋得住那樣的‘誘’‘惑’?
特別是像六皇子這樣的情況,除了自己的出身比不上其他皇子以外,其他各方面的能力全都遙遙領先,這樣的人試想又真正有誰可以抹去心底深處那一份對於皇位的熾熱之情?
然後,六皇子終究是六皇子,不是旁的什麼普通之輩,這會聽到皇上的話後,不但心中沒有半點的狂喜與幻想,甚至於反倒是立馬察覺到了一股無與倫比的危險。
皇位?給他?想立他爲太子?
如果不是真正對皇上完全一清兩楚,比誰都瞭解得通透,知道絕對不可能有這樣可能的話,說不定他還真會一時間被那份天大的‘誘’‘惑’給‘迷’得忘形掉了。
與以前一樣,這個老傢伙無非還是在試探他罷了,若是他真敢說出可以放棄娶韓家‘女’的話,等着他的絕對不是所謂的太子之位,而是拉過去與太子爲伴!
當然,或者還沒有太子那樣的對待,畢竟他可沒有什麼能夠保他一命的母族!
心中瞬間涌現無比的恨意,在他這所謂父皇的眼中,他根本就不是什麼兒子,無非就是一條狗!聽話的話還可以偶爾‘摸’上兩下,逗着樂一樂,不聽話或者有半點逆到意的話,那麼他的下場就只會跟一條死狗一般!
自小到大,他從來都知道,生在帝王家是他這一輩子最大也是永遠無法改變的悲哀,這裡沒有任何親情可言,有的只是‘陰’謀、利用、冷酷與無恥!
如果有一天,他可以真正掌控一切的話,那麼他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親手將這個所謂的父皇給摧毀!
不過,哪怕一瞬間心中閃過無數的念頭,夾雜了再多再複雜的恨意與情緒,但六皇子都沒有表‘露’出一丁點來,他的隱忍與僞裝在這二十年的宮中已經修煉到了極致,不然的話也早就不可能孤身活到現在。
“父皇,這又何必爲難!”他微微一笑,倒是終於鬆了口氣似的‘露’出一抹輕鬆了不少的神情,彷彿一開始還以爲是多麼爲難之事,而這會才知道對他來說根本就不難。
“兒臣多謝父皇的一番栽培之心,只不過,兒臣有自知之明,替父皇分憂做些實事勉強還算可以,可真若是讓兒臣爲儲君,他朝成爲像父親一樣英明的天子的話,兒臣實在是無法做好!”
六皇子很是誠心誠意地說道:“兒臣……兒臣這人還有一點不太好,就是過於兒‘女’情長了些。放到普通的皇子身上還沒有多大的關係,無非是個不傷大雅的個人‘性’情罷了,可是若是放到那麼重要的身份上的話,卻實在是一種最可怕的缺陷。所以兒臣萬萬不敢拿老祖宗的江山開玩笑,根本無法勝任,還請父皇另覓真正合適的人選。”
“將來,不論父皇想要將咱們老祖宗的江山‘交’到誰的手中,兒臣都必定忠心效力,報答父皇的器重與賞識!”
最後一句話說道出來之際,六皇子身上的那種坦然與誠懇連皇帝看着都無比動容,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特意設下的兩難選擇,自己這位好兒子竟然壓根就沒有多往這一頭想過。
不過,哪怕這會皇帝的心中已然相信了下意識便有如此真反應的六皇子,但嘴上卻依然沒有停止反問:“清兒,你可得想清楚,朕這會不是跟你說着玩的!朕這麼多皇子裡頭,論能力論心‘性’爲人,你都是極爲出衆的,朕對你可是抱有厚望!至於兒‘女’情長這樣的問題,對於一個合格的君王來說的確不是什麼好事,但既然你能夠明白自己的這份不足,何不改了就是呢?”
“父皇,請恕兒臣直言!”六皇子略顯感慨地說道:“兒臣自認爲自己最大的優點其實就是能夠真正認清自己的長短之處。對於有些人來說,有些東西是與生俱來的,並不是想改就能夠改得掉的。而且,兒臣一直以爲,天子雖然耀眼奪目,是這世上最尊貴不凡之人,但是……”
“但是身爲天子卻又得揹負多少不爲人知的爲難與‘操’勞?就像父皇一樣,爲國爲民勤勤懇懇,一年到頭也真正歇不了幾天,比起這天下任何人來說都要勞心勞力得多,可這樣的苦衷,又有幾個人能夠看得到,幾個人能夠理解體會呢?”
六皇子說得有些動容,看向皇帝的眼神在那一刻也有了些溼潤,彷彿是真正讀懂了自己父皇的不易,理解並且心疼不已。
“所以,請父皇允許兒臣自‘私’一回吧,兒‘私’只想做一個普通的皇子,可以努力爲天子多承擔各種具體之事,卻真的無法肩負得起一份那麼大的責任與重任!”
六皇子一氣呵成,直接說道:“更何況,兒臣打心裡還是想娶韓家‘女’韓江雪爲正妃,請父皇恕罪,請父皇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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