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是如此,除非是內定爲皇子妃一類的,否則還真不是非得她們家小姐不可,而依着身份來說,雖蕭家也是大家,可京城裡也還有不少不遜於她們家的。
因而老太太這突然間就改了主意,這其中的內情可就值得深思了。
姜氏當沒瞧見,再不趟渾水,和婉郡主自始至終沒插話,不知怎的,她看着女兒那一臉淡笑,雖心有疑惑,但卻也安心下來,只覺得老宅的人是算計不到她們的。
這一大家子總不會都聰明,自有不識趣的,這人又是非許氏莫屬了,老太太雖不喜,也沒搭理她,但終究沒訓斥,她這探了探身子,眼角覷了覷一旁的良辰,想起那日的事,終究一咬牙:“娘,媳婦自是不敢多嘴,只是這終究是咱們蕭家的女兒,娘掛心,我這做伯母自然也是一般的,娘若是覺得先頭給九丫頭選的親事不好,我孃家那頭……”
“住口。”老太太猛地睜開了眼睛,重重拍了一下桌子,喝道。
屋子裡本就極靜,只有許氏有些不甘心的聲音,如今這一聲重響,登時嚇得她慌忙閉了口,畏懼地瞪大了眼睛。
要說老太太性子陰沉的,平日裡這後宅的人有一個算一個,誰都是看着她臉色過日子,老太太也甚少會有個笑模樣,可像這樣發怒的倒是極少,可是着實把許氏等人給唬住了。
良辰雖站得近,但什麼慘叫聲都聽過了,這不過拍一下桌子的聲音,叫她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卻也不曾動了地方,這時候屋子裡掉下一根針都能聽得清楚,她可沒那興致將目光都吸引到自個兒身上去。
況且她也知道。老太太這怕是藉着許氏不識趣發泄瞧見那匣子裡頭東西的火兒,這有火憋着總是不好的,發出來就發出來,左右不是衝着她的,與她何干?
老太太盯着許氏瞧了瞧,直瞧得她瑟縮了下身子,再不敢多嘴,這才徐徐吐出了口氣,看似不與兒媳婦計較一般挪開了視線,只也不曾再閉了眼。不知在想些什麼。
她不說話誰敢開口,一時偌大的屋子裡頭好似不曾有人一般,唬得外頭的丫頭也都神色擔憂。不知道里頭的主子們這是怎麼了。
詭異的氣氛持續了一會兒,良辰自個兒倒是不介意,施施然站在那裡也不覺得累,平素練功時可是比這累多了,要她這麼站上一天都沒問題。
只看着下首坐着的孃親有些不自在的樣子。心底便是微微嘆了口氣,到底今兒個該做的也都做了,想必老太太也知道她不是好拿捏的,自會重新思量着還敢不敢插手她的事。
不過暗地裡怎麼都行,這大家裡頭最要的就是臉面,如今事情鬧到這般。沒的還要她來想轍給老太太個臺階下了,因而也不好再繼續瞧熱鬧了,到底是急不得。
只她也不認爲自個兒有那麼大的面子。老太太這會兒心裡說不得多厭惡她的,她可不愛自個兒找不自在,便是朝着下頭坐在那裡有些惴惴不安的蕭行舟遞了個眼色。
蕭行舟雖是個伶俐的女孩,可她在府裡一向受寵,老太太對旁人沒好臉。但對她可一向都是和善的,是以這會兒瞧見祖母發怒也被嚇到了。便是一時瞧見九妹妹的眼色也沒反應過來。
良辰忍住皺眉的衝動,又是盯着她看了兩眼,兩手微微一擺做了個動作,衝着蕭行舟點了點頭。
蕭行舟這下子終於明白九妹妹的意思了,只是擡眼看向不知消沒消氣的祖母,有些微微的猶豫。
良辰哪裡肯讓她退縮,這事情到這會兒也差不多了,再僵持下去說不得就適得其反了,便是又加大力度做了個叫蕭行舟快些過來的動作。
蕭行舟咬了咬脣,想是也覺得該是沒什麼大不了的,便是換上一臉笑容,撒嬌着走了過來:“祖母,舟兒見祖母也坐了這大半日,可是有些累了?祖母昨兒個不還說嬸孃和九妹妹今兒個過來,還囑了廚房好生整治了,不如舟兒去瞧瞧可好,這可是祖母親自吩咐的呢,舟兒也要儘儘心纔是。”
這丫頭也是個聰明的,她知道孃親是因着說起九妹妹的親事惹了祖母不快,是以這會兒也不提那事,只做小女兒嬌態哄祖母高興。
更何況她隱約也覺得祖母與九妹妹之間有些奇怪,瞧着九妹妹很是恭敬,可就是覺得有些不對,因而便是都撿着好聽的說,只盼和氣些。
這話說得很懂事,又圓了當前的場面,老太太終於是擡眼看了這個孫女一眼,雖臉色沒多好看,到底語氣緩和了不少:“你這丫頭,倒是什麼都替祖母惦記着。”
“祖母這樣疼舟兒,舟兒自然時時將祖母惦念的都放在心上了。”蕭行舟一聽,頓時也高興了,便是湊上前來,笑眯眯道。
良辰挑挑眉,瞧着時候差不多了,便是也笑着福了福身:“多謝祖母這樣記掛,辰兒隨着孃親過來,反倒累了祖母,可是叫辰兒心裡惶恐了。”
老太太轉頭看了看她,微微擺了擺手,也不曾說了什麼。
“祖母,辰兒不若四姐姐心細,怕是也做不了什麼,只前些日子機緣之下得了一瓶“榮養丸”,想着這樣東西還算難得,便是一直存着,只待拿過來孝敬祖母了。”良辰不在意老太太的冷淡,便是取出個白瓷瓶子來,笑着遞上。
良辰雖是笑眯眯說得尋常,可“榮養丸”幾個字一出口,便是叫包括老太太在內的屋裡子一衆人等都吃驚不小。
這“榮養丸”可不是尋常東西,據說有奇效,那是可延年益壽的,是連宮裡的御醫都弄不出來的,也不知是誰弄出來的,便是有再多的銀子都是不知去哪裡買。
且流傳的極少,依着蕭家這樣的門第也不過曾經機緣巧合得了兩顆,寶貝得什麼似的,如今卻是聽得良辰一下子就拿出了一瓶,豈有不吃驚的。
良辰只當沒瞧見這些人神色變化,便是笑眯眯將那瓶子輕輕放在了老太太手裡,老太太即便是對她不滿,到底年歲大了,對這東西沒法不動心,這會兒也是忍不住打開瓶子嗅了嗅,這味道她記得清楚,正正就是“榮養丸”。
一時神色有些古怪,半晌纔開口道:“你有心了。”
這就是收下了,良辰笑了笑,收下了便好,打一巴掌給個甜棗,這買賣她也不虧,總歸這老太太還頂着祖母的名分,也不能只逼着,因而便是笑了:“都是辰兒該做的,孃親吩咐了這樣東西貴重,自是該孝敬祖母的。”
“榮養丸”貴重不假,京城中人對這東西趨之若鶩,因着極少,卻是越捧越高了,可對於良辰來說卻不算是什麼稀罕玩意。
本就是師父弄出來的,如今元寶也都會,她若想要,可隨時學了來自個兒做的,是以莫說是一瓶子,就是一匣子她都給得起。
老太太接了東西,又有蕭行舟和良辰在一旁湊趣,莫管心裡是如何想的,至少這明面上算是緩和了下來了,衆人倒算是也和和氣氣說了會兒子話。
“祖母,讓郡主嬸孃她們陪着祖母說話,舟兒代祖母去瞧瞧預備午飯,再帶九妹妹去我那裡瞧瞧可好?”瞧着比方纔氣氛好了不少,也知道小輩兒不好一直在這裡,蕭行舟便是笑着開口。
老太太終究是不比常人,過了這會兒早就神色如常了,端坐在那裡瞧着下頭的幾妯娌也開始說話,便是點了點頭:“好,也不拘着你們姐妹,四丫頭就帶着九丫頭出去玩吧。”
良辰不易覺察地笑了笑,老太太發了話她自要遵從,便是站起來恭謹道:“多謝祖母,孃親在這裡陪着祖母說話,辰兒就跟着四姐姐去瞧瞧了。”
經過方纔這一出,想必姜氏許氏也要收斂着點兒,若要爲難孃親也要思量思量,是以她也放心走開來,免得在這給老太太添堵。
“是呀,你們幾個姐妹也好久不見了,正是親近親近,出去玩玩,午間再一起用飯就是了。”許氏果真是臉皮厚,方纔被數落了,聽得老太太發了話,這會兒卻是當沒事兒一般,又接過了話頭。
實在是她心裡有些打鼓,方纔衝動過了也醒過味兒來了,大嫂不插話她多什麼嘴,這下可好了,老太太也不知怎麼改了主意不說,說不得還叫那丫頭將她恨上了,想到那丫頭還抓着她們二房的把柄,便是假笑着說道。
一旁自良辰母女進來後相互見禮後就再沒出過聲音的幾個庶女,這會兒忙也都跟着站了起來,隨着一同退了出去。
雖對外頭來說,大家裡自是不會苛待庶女的,往往在外說不得嫡母還要做出一碗水端平的架勢,可實則內裡誰都清楚,在家裡,若不是有那極特別的,否則庶女與嫡女的地位自是不可相提並論的。
也正因此,方纔無論是屋子裡頭如何的明爭暗鬥,這幾個庶女都是如同啞巴一般坐在那裡,半點兒聲音都不曾發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