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五。
春風送暖,萬物復甦的季節,雪狼國中部的淞霧小城,突然變得熱鬧了起來。
雖然說前來尋寶的江湖高手組成了一個以盧野爲首的隊伍,但他們並不會浩浩蕩蕩地一起出現,有不少高手還是選擇了隱在暗中,尤其是幾個因爲寶藏纔出山的隱世高手。
淞霧城的客棧在兩天之內爆滿了,住進來的是形形色色的各路江湖人士,而盧野並沒有喬裝打扮,就帶着他的兒子盧晟,還有紫陽門的幾十個高手,一起包下了淞霧城最大的福來客棧。
因爲藏寶圖只在盧野的腦子裡,所以並沒有人挑釁盧野的權威,這大概是盧野當上武林盟主這幾年來,最春風得意的一次了。
而就在江湖高手到達淞霧城的當天,雪狼國的大將軍胡勝帶着一隊精兵,也到了淞霧城,直接住進了淞霧城的太守府裡。
原本屬於江湖的“尋寶遊戲”,因爲胡勝率軍出現,瞬間就變得有些不一樣了。
福來客棧裡面,盧野正在和紫陽門的幾位長老議事。
“門主,雪狼國王室插手了,我們一定要小心啊!”
“是啊!這裡怎麼說都是雪狼國的地盤!萬一我們辛辛苦苦闖了藏寶庫,找到了寶藏,從藏寶庫出來就被雪狼國的大軍給包圍了,就算我們仗着武功高逃走了,也不可能帶着那麼多寶藏跑啊!”
……
紫陽門實力最強的幾個長老你一言我一語,對於雪狼國王室插手的事情都不太樂觀。
盧野面色微沉:“這是必然會發生的事情,不僅雪狼國王室會插手,齊國和魏國皇室的人,說不定已經來了。”
“那可如何是好?我們武功再高,要對付幾十萬的大軍,也根本就不是對手!”一個長老面色有些憂慮地說。
“所以我們江湖中人,在找到寶藏之前,必須團結一心,而且人越多越好。”盧野早已經預見到,就算來了淞霧城,接下來也不會太順利。傳說中那樣驚世的寶藏,所有人都想要,最終誰能得到,就各憑本事了。
“父親,不如我們抓了雪狼國那個姓胡的將軍,雪狼國王室就不敢輕舉妄動了!”盧晟突然提議到。
盧野面色一沉:“晟兒,考慮事情不要這麼衝動!這裡是雪狼國,在我們得到寶藏之前,不要輕易招惹三國皇室的人!如今我們已經暴露了前朝藏寶庫的所在,就算他們把我們都滅了,再去找寶藏,也未必找不到!”
“那現在如何是好?”盧晟哭喪着臉說。
盧野沉默了片刻,轉頭問一個矮個子的長老:“人都安排好了?”
那個長老點頭:“都已經安排好了。”
盧野眼中閃過一絲莫名的光芒。他對寶藏勢在必得,目前的情況都在他的預料之中……
盧野並不知道,他在跟紫陽門的幾位長老密談的時候,隔壁房間裡坐着的,就是墨青、靳辰、秦驍、姬無雙和南宮暖五個人。盧野那些人的談話,他們五個都聽得一清二楚。
而盧野自以爲神不知鬼不覺地做了一些安排,卻不知道淞霧雪山附近方圓數十里,早已經都在墨青和靳辰的眼皮子底下。盧野暗中的佈置,墨青和靳辰一清二楚。
“紫陽門在淞霧雪山附近埋伏了不少人,我猜測盧野是打算到時候獨吞寶藏,然後再讓那些江湖高手和雪狼國的大軍去拼個你死我活,他好坐收漁翁之利。”姬無雙神色莫名地說。
如今到了淞霧城,但盧野並沒有告訴其他人寶藏具體所在的地方。淞霧城外山脈綿延不絕,淞霧雪山有時特指最高的那座雪山,有時也指的是那整片山脈,想要從中找一個百年之前留下的隱秘藏寶之地,沒有地圖,是很難辦到的。
胡勝的出現,是秦驍安排的,這是個障眼法,爲了讓某些人相信寶藏真的存在,而不是他們設計的圈套。
前朝寶藏現世這麼大的事情,假如三國皇室都無動於衷,這是不正常的,尤其是對於東方木和月琅來說。東方木和月琅都知道,如今三國皇室的皇帝是師兄弟,一夥的,如果墨青和秦驍以及齊皓誠,都絲毫不關心寶藏現世的事情,在東方木和月琅眼中,就定然有詐了。
盧野的打算,墨青和靳辰都能猜到。正如姬無雙所說,盧野當然不願意讓那麼多江湖高手分一杯羹,而他的計劃無非就是仗着紫陽門人多勢衆,他手中又有藏寶圖,可以搶佔先機,得到寶藏,並且讓剩下那些江湖高手去應付三國皇室。而最終紫陽門勢大,又坐擁驚世寶藏的話,那些江湖高手定然會選擇效忠紫陽門。
盧野的想法很美好,但也是必然不可能實現的,不過他現在不會知道這一點。
風清以及墨青安插在淞霧城各處的人都盯着,並沒有看到東方木或者月琅出現在淞霧城。即便他們會易容僞裝,但假如東方木手中有斷臂的東方雲天,月琅還帶着斷臂的東方雲祁,根本是藏不住的。
靳辰看着秦驍說:“二師兄,你可以出場了。”
秦驍微微點頭,清瘦的臉上依舊沒有笑模樣。
傍晚時分,整個淞霧城熱鬧非凡。
淞霧城的百姓一開始都有些不明所以,後來寶藏現世的消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淞霧城傳開了,整個淞霧城都躁動了起來。
而這天日落西山的時候,胡勝帶着一隊官兵,恭恭敬敬地站在淞霧城城門口等了一刻鐘的時間,就看到一人一馬漸行漸近。
wWW▪Tтkan▪¢ ○
胡勝和雪狼國的官兵都跪了下來,所有看到的淞霧城百姓也都紛紛跪在了地上,因爲出現在城門口的不是別人,正是如今的狼王秦驍!
秦驍穿着一身墨色單衣,身形高大,卻比曾經瘦了很多。在淞霧城官兵和百姓高呼萬歲的聲音之中,秦驍策馬進了淞霧城,在胡勝和官兵的簇擁之下,去了淞霧城的太守府。
這一路上,幾乎所有的江湖高手都冷眼看着秦驍。因爲秦驍的出現,江湖高手更加肯定了藏寶之地一定就在淞霧城附近,但同時對於這次的尋寶之行能否順利,心中也泛起了嘀咕,因爲秦驍可不是泛泛之輩。
是夜,秦驍獨自一人在太守府的房間裡面,靜靜地坐在窗邊,看着窗外天幕上面的一輪圓月。今日是十五,月圓了,可秦驍的心卻依舊千瘡百孔……
一個黑影由遠及近,秦驍微微垂眸,掩去眼底的一絲嗜血的殺意,拳頭握了又鬆。
來人很快到了跟前,在秦驍站起來的時候,來人已經從窗口輕飄飄地飛了進來,落在了秦驍面前。
“師侄。”蒼老而低沉的聲音。
秦驍聽到這個聲音,心中涌起了滔天的怒意!他真的很想殺過去,把面前的東方木給大卸八塊,剁碎喂狗!
而秦驍終究還是沒有失了理智,因爲他的出現,就是爲了引東方木來見他。
看到秦驍沉默不語,東方木輕笑了一聲說:“秦驍,其實你大可不必如此,東方雲沁確實不在老夫手中,你要相信她現在好好的。”
秦驍依舊沉默,東方木看着他說:“老夫此來,是要跟你談一筆交易。”
秦驍看着東方木的眼神,變得冷漠而平靜,讓東方木心中微微有些訝異。在發生過那麼多事情之後,秦驍看到他還能保持理智,他都有些佩服秦驍了。而他當初捨棄墨青那個無法掌控的徒弟,轉而去算計秦驍,也是因爲他始終認爲秦驍是個能做大事的人。相對來說,墨青比秦驍少了一份必要的野心。
“東方雲沁的兄長,也就是你的舅兄東方雲天,如今在老夫手中。”東方木看着秦驍說。
“所以呢?”秦驍聲音冷漠地問。一切都在他們的預料之中,失蹤的東方雲天果然還是被東方木給抓了,而東方木也確實沒有對東方雲天下手。今天看到秦驍在淞霧城出現,東方木也出現了,在他出現的時候,秦驍就知道他會說什麼話。
“你不想讓東方雲天死,不是嗎?”東方木對於這一點成竹在胸,“如果東方雲天死了,東方雲沁會更恨你的。”
“什麼交易?”秦驍看着東方木冷聲問。
東方木輕笑了一聲:“這樣纔對,如此老夫就不用再拐彎抹角了。你拿寶藏,交換東方雲天的性命。”
“我未必能夠得到寶藏。”秦驍冷聲說。
“不,老夫相信你一定會得到寶藏的。”東方木看着秦驍目光幽深地說。
“好。”秦驍給了東方木一個肯定的答案。
東方木笑了:“如此甚好,等你得到寶藏,老夫會再來找你的。”
東方木話落,就從秦驍面前消失了人影,秦驍面色冷凝地站在窗邊,看着東方木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
東方木很快就悄無聲息地出了淞霧城,朝着淞霧城外的一個小村莊而去。而他並不知道,兩道人影一直不遠不近地跟着他。
這裡是淞霧城外的白霧村,隸屬於淞霧城管轄,人口不多。夜色深重,白霧村中一片寂靜,只能偶爾聽到幾聲犬吠。
東方木到了白霧村最深處,進了一個很不起眼的小宅院,院子裡面就只有兩個簡陋的房間,都沒有亮燈。
東方木進了其中一個房間,沒有點燈,也沒有再出來。
跟蹤東方木到這裡的墨青和靳辰,此時就在小宅院外面。墨青對靳辰打了個眼色,示意靳辰留在原地,他悄無聲息地進了那個小宅院。
不多時,墨青去而復返,對着靳辰微微搖頭:“裡面只有東方木一個人,東方玉不在,東方雲天也不在。”
“看來東方木爲了以防萬一,讓東方玉帶着東方雲天躲在另外一個地方。”靳辰神色莫名。
今夜的事情都在他們的計劃之中,秦驍出現在淞霧城,並不是爲了震懾那些江湖高手,而是爲了誘敵。
東方木出現得比墨青和靳辰預想得還要快,而他去找秦驍交易,殊不知這一切都只是墨青和靳辰設計的圈套。
秦驍現在在明處,墨青和靳辰在暗處,就等着東方木出現。他們跟着東方木來了這裡,如果找到東方雲天的話,他們可以想辦法把東方雲天救出來,然後就可以放手對付東方木了。
但東方木這次顯然很謹慎,並沒有把東方雲天帶在身邊,甚至都沒有帶着他的孫子東方玉。這樣一來,靳辰和墨青倒是無從下手了。如果直接出手對付東方木的話,東方雲天大概就活不了了。
墨青和靳辰安排了人遠遠地盯着東方木,他們很快離開了白霧村。
而白霧村另外一處宅院,在這夜深人靜的時分還亮着燈。
月琅坐在房間裡,她身旁坐着東方雲祁,對面坐着南宮離。
“祖母,我們爲何不直接去淞霧城?”東方雲祁不解地問月琅。
月琅微微搖頭:“如果有寶藏,定然不可能在淞霧城裡面,一定在城外的山裡面,我們進城的話,會被人盯上的。”
“祖母的意思是,墨青和靳辰已經來了淞霧城?”東方雲祁也不笨,他很快想到了這一點。
月琅微微點頭:“十有**。秦驍已經出現了,他們是一夥的。”
“那我們不如直接去找他們,跟他們談一筆交易,讓他們去找寶藏,然後拿寶藏跟我們換元媛!”東方雲祁神色一動,看着月琅說。
月琅脣角微勾:“雲祁的想法很好,不過我並不贊同。”
“爲何?”東方雲祁不解。
月琅看向了一直沉默不言的南宮離,冷笑了一聲說:“還不是因爲你這位祖父教出來的好徒弟!南宮離,你說雲祁的辦法可行嗎?”
南宮離眼眸微暗:“不可行。”
“雲祁,你聽到了?”月琅笑得有些嘲諷,“你這位祖父的徒弟本事實在是太大了,我們去找她做交易?恐怕我們連寶藏的影子都沒有見到,元媛就被救走了,我們也無路可退了。”
東方雲祁面色一沉:“墨青和靳辰那對夫妻確實很難纏,祖母言之有理,一旦我們先暴露了行蹤,以他們的手段,我們接下來很難成事!”
“所以呢,留着元媛,到該用的時候再用。”月琅看着東方雲祁語重心長地說。
“那我們什麼都不做,就等着那些江湖人找到寶藏,然後去搶奪嗎?雖然祖母武功蓋世,但他們畢竟人多勢衆,而且三國皇室肯定會插手。”東方雲祁微微皺眉說。
月琅輕撫了一下自己手腕上面的鐲子說:“不,雲祁你什麼都不用做,就在這裡,看着元媛,不要讓任何人發現。我和你祖父要去尋寶。”
南宮離眉頭一擰,看着月琅說:“你不是向來不願意自己出手嗎?”
月琅笑了:“既然來了,爲何不出手?南宮離,以你我的實力,我們聯手,那些魚龍混雜的江湖人,根本沒有一個是我們的對手!藏寶之地定然有很多機關,假如到時只有我能解了那些機關,你說我是不是就可以取代盧野的位置,讓那些江湖人爲我所用?”
東方雲祁眼睛一亮:“我怎麼忘了,祖母在機關陣法方面是個高手!”元稹和東方清茉都是月琅教出來的,月琅對機關和陣法都相當精通。
如今月琅不是沒有別的選擇,她可以如東方雲祁所說,主動去跟靳辰和墨青談交易,但這種方式風險太大了,月琅在靳辰手中吃虧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她這次絕對不會主動把底牌暴露給靳辰,因爲一旦暴露了,她就很難守得住。
月琅也可以選擇袖手旁觀,看着那些江湖人去尋寶,然後跟三國皇室搶奪寶藏。雖然說三國皇室勢力很大,但齊國和魏國不可能派兵來雪狼國,而如今聚集在淞霧城的高手人數已經有將近三百個,幾乎是整個天下實力最強的一羣人的集合。
人數佔優勢的雪狼國大軍,對上能夠以一敵百的江湖高手,結果未必是雪狼國大軍勝。很可能的結果是兩敗俱傷,死傷無數。但月琅相信最終得到寶藏的還是墨青和靳辰。月琅可以在墨青和靳辰得到寶藏之後現身,拿元媛的性命去做交易,但她並不打算這麼做。
月琅想得很長遠,她對寶藏勢在必得,而她一旦得到寶藏,如何守住是個必須面對的問題,換言之,她在得到寶藏的同時,也必須壯大自己手中的勢力,而爲了寶藏聚集在淞霧城的江湖高手,無疑是最合適的選擇,因爲他們都跟三國皇室沒有任何關係,而且都對財寶趨之若鶩,只要給他們足夠的好處,就能夠驅使他們,利用他們。
所以月琅的計劃是,她會留着元媛的性命以備不時之需,而與此同時,她也決定了要親自去尋寶。以她的武功,還有機關陣法之術,她想要取代盧野的位置,還是很有可能的。到時候,一旦她帶領那些江湖人找到了寶藏,接下來墨青和靳辰要搶奪的話,元媛就可以派上用場了。只要她手中握着元媛的性命,就可以設法帶着寶藏脫離墨青和靳辰的掌控,想要讓那些江湖人爲她所用並不難。
月琅對東方雲祁和南宮離講了她的計劃,東方雲祁拊掌大讚,直誇月琅高瞻遠矚,計謀深遠!他眼中閃爍着興奮的光芒,彷彿已經看到了無盡的寶藏在衝他招手,還有無數的高手聽他號令。到那時,他就真的可以揚眉吐氣了!
南宮離緊鎖的眉頭卻沒有舒展開,他看着月琅說:“你的想法太簡單了,那些江湖人不好對付,紫陽門又不是隻有盧野一個人。”
月琅和東方雲祁被南宮離澆了一盆冷水,月琅的面色當即就沉了下來,看着南宮離冷聲說:“我並沒有覺得那些江湖人好對付,所以要你跟我一起去!南宮離,怎麼對付那些人,你會有辦法的!”
南宮離神色一冷:“總之我不贊成你的計劃!”
月琅靜靜地看了南宮離片刻,突然冷笑了起來:“我懂了!南宮離,是不是在你心裡,始終認爲你的徒弟是不可戰勝的?所以不管我想出了什麼計劃,你都覺得必然會失敗?”
東方雲祁看着南宮離冷哼了一聲:“事到如今,你能不能不要再癡心妄想?靳辰不可能認你這個師父了!如果不是你之前優柔寡斷不肯盡全力,我們如今也不至於如此!”
南宮離目光幽寒地看着東方雲祁說:“我說過,我們師徒之間的事情,你們不會懂,也無權置喙!沒錯,我就是認爲不管你們想出什麼樣的計策,都不可能成功!”
在南宮離的心底,他早就已經後悔了,最後悔的,就是和靳辰的師徒關係走到今天這一步。
可以說,靳辰是南宮離看着長大的,南宮離當年一眼就看中了年僅六歲的靳辰,並收爲徒弟,是因爲靳辰是他見過的資質最出色的人,沒有之一。不管是天賦還是心性,靳辰都遠超常人。在過去的那些年,南宮離最得意的事情,就是有靳辰這個徒弟,甚至這是南宮離這輩子最值得驕傲的事情。
正因爲南宮離太瞭解靳辰,也很瞭解靳辰身邊的那羣男人都是什麼樣的存在,所以在他心底,靳辰就是不可戰勝的,即便他是靳辰的師父。
墨青在南宮離眼中一向深不可測,秦驍是什麼人天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至於齊皓誠,他跳脫的性格只是表象,南宮離並不懷疑北堂黎收徒的眼光。而作爲曾經八大家族的聖子,姬無雙和北堂豪如今都和靳辰站在一起。這樣的一羣人,即便年輕,可如果誰敢小看他們,絕對會死得很慘!
南宮離最近時常在想,如果再給他一次重新選擇的機會,他會不會被月琅所脅迫,做出這麼多違心的事情,答案是,不會。
月晴已經死了,南宮離這輩子永遠都彌補不了對月晴的虧欠,而他當時只是一時被激怒,如今怎麼會不清楚月琅拿月晴來威脅他,就是抓住了他的軟肋,逼他爲她所用!可月晴是南宮離的軟肋沒錯,但佳人已逝,南宮離是不是要爲了一個虛無的口頭威脅,爲了月晴的屍骨,去放棄一切?歸根結底,南宮離還是可以選擇的。
而東方雲祁這個孫子,南宮離一開始選擇幫他,就只是因爲這是月晴給他留下的血脈,說白了還是出於對月晴的愧疚。至於南宮離對東方雲祁,這麼久了,他沒有感受到任何骨肉親情,甚至有幾次他差點忍不住想要掐死東方雲祁,可他不能那樣做。
南宮離會下意識地在心裡把東方雲祁和小夜做比較,即便東方雲祁是南宮離此生最愛的女人給他留下的骨血,即便小夜的祖母只是月晴的替代品,可在南宮離心底,東方雲祁連小夜的一根頭髮都比不上。
南宮離真的已經後悔了……他收靳辰爲徒,一直到月琅時隔多年出現,在這期間,南宮離從未想過要算計靳辰這個徒弟,也真的以靳辰爲傲,有什麼好東西都會想到靳辰,他把小夜交給靳辰,就是因爲靳辰在他心裡,就像他的女兒一樣。
可終究,一步錯步步錯,南宮離何嘗不知他已經無法回頭了,他做了太多錯事,靳辰不可能原諒他,小夜也不會原諒他,他自己都無法原諒自己……
月琅眼眸微閃,看着陷入沉思的南宮離說:“南宮離,如果你現在想要退出的話,我不會再攔着你。”
東方雲祁眼中閃過一絲莫名的光芒,神色突然變得有些黯淡,看着南宮離說:“祖父,我知道一直以來您都不喜歡我這個孫子,覺得我不聽話,沒有出息,還經常頂撞祖父,對祖父口出惡言。但這都是因爲祖父當年對祖母做的事情太過分了,我一想到可憐的祖母,就控制不住會責怪祖父。我常常會想,如果當年祖母沒有死,祖父也沒有一走了之,以祖父的實力,我會不會一出生就是東方城或者南宮城的聖子,而不用受那麼多的苦……”
南宮離神色微動,擡眸看向了東方雲祁。
東方雲祁的眼眶都紅了,他看着南宮離說:“其實我心裡很崇拜祖父,也很敬重祖父,只是我不知道該如何表達,我甚至很嫉妒小夜弟弟,因爲祖父更喜歡他……我總是惹祖父生氣,是因爲我希望祖父可以看到我,在意我,真心地幫我。”
“雲祁……”南宮離的神色有些動容,這畢竟是月晴給他留下的孫子,他對東方雲祁確實也有很大的虧欠。東方雲祁的話讓南宮離心中瞬間就被愧疚充斥了,忘記了之前他還在後悔,還在猶豫是不是要收手離開。
月琅深深地嘆了一口氣,看着東方雲祁說:“雲祁,祖母知道你這些年是怎麼過來的,你這麼努力地想要出人頭地,也只是爲了不被人欺負。無論如何,祖母永遠都會在你身邊幫你的。”
“謝謝祖母。”東方雲祁眼眶微微溼潤了,他神色黯然地看着南宮離說,“祖父,你走吧,我知道你早就想走了,以後還有小夜弟弟陪在祖父身邊,祖父就忘了我這個沒出息的孫子吧!”
“雲祁,你不要這樣說。”南宮離看着東方雲祁嘆了一口氣,“祖父並不是不在意你,只是……”
“我知道,祖父是不看好我。”東方雲祁自嘲一笑,“祖父的徒弟確實很厲害,但我不會放棄自己的夢想,即便是頭破血流,即便會死,我也要試一試,因爲我不想一無所有庸庸碌碌地過一輩子!我拼過了,就不會後悔!當年祖父那麼努力地成爲了八大家族的第一天才,不也是爲了出人頭地嗎?”
“雲祁,你聽祖父一句勸,這樣下去……”南宮離皺眉看着東方雲祁,還是想要勸東方雲祁放下心中的執念。
東方雲祁打斷了南宮離的話,看着他神色肅然地說:“祖父,人各有志,我不想再勉強祖父,祖父也不用再管我。或許不久之後,我就送了命,但我不會怪祖父,只求祖父到時候能夠替我收屍,讓我入土爲安。”
“雲祁,這樣的話不要再說了!”南宮離的眉頭狠狠地擰了起來,“祖父不會讓你死的!”
“祖父願意留下幫我嗎?”東方雲祁看着南宮離,一臉期待地問。
南宮離沉默了片刻之後,微微點頭說:“我會幫你的,這次如果再失敗,我們都還活着的話,我希望你們不要再執迷不悟了!”
南宮離在想,既然走到了這一步,他已經對不起靳辰和小夜了,不能連東方雲祁這個孫子也失去。如果他離開,東方雲祁死了,他一輩子都無法原諒自己。
南宮離暗暗下定決心,這是最後一次!如果這次過後,他們還是失敗了,他一定不會再讓東方雲祁這樣下去。
東方雲祁看着南宮離重重地點頭:“只要祖父肯留下幫我,我可以答應祖父,這是我給自己最後的一次機會!如果這次還是失敗了,我就放下這一切,和祖父一起過安穩日子,也絕對不會再跟祖父的徒弟作對!”
聽到東方雲祁最後一句話,南宮離微微點頭說:“好,最後一次。”
月琅一臉欣慰:“你們祖孫倆終於把話說開了,姐姐在天之靈,看到你們這樣,想必也能安心了。接下來,我們就是一條心,這就是我們的最後一次機會,努力過了,不成功,就放棄。”
已經是後半夜了,南宮離離開東方雲祁的房間,要回自己房間的時候,突然聽到元媛的房間裡傳出劇烈的咳嗽聲。他腳步一頓,擡手敲了敲門,站在門外問了一句:“丫頭,你沒事吧?”
沒有聽到元媛的回答,南宮離猶豫了一下,還是推開了房門。
房間裡面點了一盞昏黃的油燈,元媛臉色蒼白地坐在牀上,捂着胸口咳得厲害。她是正月十五上元節被南宮離帶走的,如今也不過才過了一個月的時間,她消瘦了很多,看起來虛弱而疲憊。
南宮離看到元媛的樣子,心中沒來由地很是不舒服,他開口對元媛說:“你染了風寒,我去給你熬點藥。”
元媛並沒有看南宮離,也沒有要跟南宮離說話的意思。她之前舊傷未愈,這一路過來折騰之下就生病了。而她本不至於病成這樣,主要的原因是她體內一直都有大量的軟筋散在限制她的行動,時間長了,導致她的身體越來越虛弱。
南宮離很快就出去了,找來了治風寒的藥材,然後去竈間生火熬藥。
而與此同時,月琅還在東方雲祁的房間裡沒有離開。這個宅子很小,南宮離在做什麼他們都知道。
月琅看着東方雲祁說:“雲祁,真沒想到你能這麼快就接受你祖父。”
東方雲祁臉上浮現出了一絲詭異的冷笑,看着月琅說:“祖母,我只是裝裝樣子,讓他心甘情願地留下幫我而已。接受他?絕不可能!他在我眼中,只有利用價值,我這輩子只認祖母一個人!”
月琅看着東方雲祁笑了:“雲祁真的很聰明呢!”
“祖母最開始說讓南宮離走,也是以退爲進吧?”東方雲祁看着月琅脣角微勾,“應該說,我們祖孫配合得好。”
月琅和東方雲祁相視一笑,眉眼之間出奇地相像……
南宮離並不知道月琅和東方雲祁在他走後說了什麼,他匆匆忙忙地熬好了一碗藥,然後端着去了元媛的房間。
元媛這會兒不咳了,微微眯着眼睛靠在牀上,並沒有睡着,因爲她睡不着,這麼多天都沒有真正睡着過。
聽到了靠近的腳步聲,也聞到了湯藥的氣味,元媛並沒有睜開眼睛,也沒有動。
南宮離站在牀邊,看着元媛的樣子,深深地嘆了一口氣說:“丫頭,不要再逞強了!你自己好起來,才能考慮以後的事情。你放心,老夫不會讓他們動你的,過不了多久,你就能回去了!”
南宮離話落,把手中的藥朝着元媛遞了過去,下意識地放輕了聲音,看着元媛說:“來,先把藥喝了。”
元媛猛然睜開眼睛,端過那碗熱騰騰的藥,直接砸在了南宮離臉上!
藥碗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碎裂聲,南宮離臉上滿是藥汁,看起來狼狽不堪。他看着元媛,元媛卻再次閉上了眼睛,一句話都不想跟他說。
南宮離俯身,把碎了的碗一片一片撿了起來,然後腳步沉重地走了出去。
身後再次傳來元媛劇烈咳嗽的聲音,南宮離站在院中,手中的碎瓷割破了他的手指,血一滴一滴地滴落在了地上,他也沒有任何感覺。
微涼的夜風吹在臉上,南宮離微微仰頭,看着漆黑的天幕上空高懸的那輪圓月,心中突然很難過,很難過,可他卻不明白這是爲什麼……
------題外話------
天氣轉涼,大家注意防寒保暖~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