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蘭和雲雀往門廊下瞥了一眼,兩人立時收手。
木蘭腳步飛快,徑直在門廊下跪了,低垂着腦袋。
雲雀看她一眼,也黑着臉屈膝跪下,“求王妃責罰。”
這聲音從牙縫裡擠出來,分明帶着恨意,哪像是認錯求罰的?
“王爺還在裡頭躺着,情況不明。”陸錦棠氣極反笑,“我是不是得一邊給王爺醫治,一邊給你們評理斷案啊?”
“王妃恕罪……”兩人這次倒是把頭埋的更低了。
“木蘭的性情我瞭解,你平日不是好衝動的人,你先說,怎麼回事?”陸錦棠嘆了口氣,看雲雀的樣子,是惱怒極了,她不先評理,只怕不能安生醫治。
木蘭垂首道,“王妃有交代,說如今不可像往昔行事張狂肆意。雲雀要殺林氏,林氏乃是太后娘娘賜來的人,便是她有多大的罪過,也得交由太后娘娘處置,婢子不敢叫他殺人,是以和他動起手來。”
陸錦棠微微一愣,他要殺林氏?
“你起來。”陸錦棠走下門廊,把木蘭從地上拽了起來。
雲雀微微擡了頭,聽聞林氏二字,他就咬牙切齒,拳頭捏的咯咯作響,陸錦棠離他三五步遠,都聽得清清楚楚。
他還狠狠瞥了牆角的林氏一眼。
林氏躺在地上,頭髮上,身上還帶着血污,整個身子抖的厲害,不知是嚇得還是疼的。
她身上的傷和血,也不知究竟是雲雀打的,還是秦雲璋打的。
“你要殺她做什麼?”陸錦棠看着雲雀問道。
雲雀抿了抿薄脣,甕聲道,“王爺於卑職有再造之恩,今日本是卑職當值,守候聽令於王爺。卑職卻因私事告假離開一陣子。回來就遇上這賤婦拿了有藥的茶,毒害王爺!卑職定要將她碎屍萬段!”
陸錦棠狐疑的看了林紫英一眼。
有藥的茶?
“茶呢?”
她問了一聲,木蘭立即把書房裡頭,那尚未打碎的茶壺給提了出來。
陸錦棠掀開壺蓋,輕嗅了嗅,又含了一口,呸的吐了。
“是催情藥。”
院子裡一片寂靜,催情藥,本是要叫人恥笑的,可這會兒,卻沒有一個人笑的出來。
院子裡安靜的甚至聽得見烏鴉呱呱叫着,飛過頭頂的聲音。
“定是這藥,引動了王爺體內的病根!”雲雀當真是動了火氣,氣息也很亂。
陸錦棠點點頭,“話雖不錯,可即便沒有這藥,王爺的情況也不會好到哪裡去。她無心之失,你殺了她有又什麼用?不過是叫襄王府雪上加霜罷了。”
在牆邊躺着的林紫英不知是不是聽到了她的話,吃力的擡起腦袋,詫異看了陸錦棠一樣。
她以爲,現在最想她死的人,就是陸錦棠了。
可她……剛剛說什麼?
“木蘭說的不錯,她是太后娘娘的人,現在王爺發病。我們整個襄王府當團結一致,不要外頭的人還沒攻擊襄王府,襄王府自己先窩裡鬥起來。”陸錦棠聲音冷靜又平緩,在這安靜的院子裡,竟格外的有種安撫人心的味道。
“木蘭,你去帶林氏回她的院子,請府醫給她看看,該吃藥吃藥,該休息休息。其他暫且不論。
雲雀,這院子裡屬你受傷較輕,你安排廉清他們休息養傷。接下來幾日,也是王爺最關鍵的時候,我一個人力量薄弱,多得是要依靠你們的時候,你們可要振作啊。”
她半開玩笑,語氣略顯輕鬆。
倒叫一院子的大男人汗顏。
王爺如今這情形,當時他們站起來,守護王府,保護王妃的時候。
可他們竟然頭腦不清,還要王妃來點醒他們,安慰他們?
雲雀恍惚回過神來,萬分愧疚的磕了頭,默默無聲的站起來,去安排廉清他們回去休息養傷。
木蘭叫她的小徒弟架起地上的林紫英,也送回了院子。
木蘭回來的時候,陸錦棠被汗打溼的衣服都快暖幹了。
她一直守在秦雲璋的牀邊半步都不敢離開。
“王妃去休息一會兒吧,您讓這個休息,那個休息,其實心裡最累,壓力最大的,是您呢。”木蘭心疼的看着她道。
陸錦棠笑了笑,“我心裡不累,能守着他,我安心。”
木蘭和寶春只好在書房裡又給她加了個小牀,讓她能在書房休息一會兒。
寶春給她更衣的時候,才發現她身上的衣服,竟然全都溼透了,這會兒還未全乾呢。
“王妃怎的不早說?衣服汗溼了,黏在身上多難受?若是受了寒氣,又要病了!您是大夫,您不知道嗎?”寶春又急又心疼,看着她都快哭了。
陸錦棠笑了笑,“沒事,我都忘了……”
木蘭背過臉,提步就走,她拿件衣服而已,卻來回都是縱着輕功,飛檐走壁的,惟恐耽誤了功夫。
陸錦棠換上乾爽的衣服,倒在那小牀上,便累的昏睡過去。
這幾日她吃住都在書房,每日爲秦雲璋行鍼理脈,都是一個時辰。
木蘭第一次知道,原來治病救人,是那麼累的活兒,原本她以爲習武就是這世上最難最累了。
可看到陸錦棠那麼認真的找準每一個穴位,按着一定的順序,絲毫不能慌亂的理脈,行氣,每一針都要穩穩當當,心不能急,手不能抖……她才知道,以往自己練武實在是夠輕鬆了。
兩個陪在她身邊的丫鬟,心疼的不行,日日叮囑廚房做營養豐富全面的飯菜來。
爲了給她補身體,木蘭和寶春都快學會藥膳的調配了。
整整七日。
秦雲璋眼中的血紅之色才褪去。
他眼中重現清明,再看陸錦棠,直覺恍惚一個朝夕不見,她整個人都清瘦了一大圈。
“錦棠……”
他將她緊緊攬在懷裡,既心疼,又感激,那種難以名狀的感受,讓他恨不得將自己的心都刨給她。
“好了好了……這麼幾日,只覺得我針法又精進了不少,如果爺……”
“嗯?”
陸錦棠訕訕一笑,人真是容易得意忘形啊。
看到秦雲璋醒來,她心下一鬆,差點忘了自己身處何地,爺爺都要脫口而出了。
秦雲璋不疑有他,眼神專注的看着她,“爲了我,你受苦了。”
“說的這是什麼話?我們夫妻不是一體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