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琨苑裡有上百種刑具,安樂王被關進去之後,那刑具一樣一樣在他身上嘗試,且還不能叫他被折磨死。
他每天用藥吊着命,各種刑具輪番的上……那才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侄兒意下如何?”秦雲璋微微一笑。
秦致遠立即抖了起來,“我不去琨苑!我不去!你不能這樣害我!我是岐王世子!我是皇室!我乃皇室!”
秦雲璋輕嗤一聲,“廢去岐王王爵,這世上再沒有岐王府,更沒有岐王世子了。”
“你不能!”秦致遠瞪大了眼睛,嘶聲的喊,“你不能這樣對我!”
秦雲璋微笑看他。
秦致遠兀自喊了半晌,卻不見一人理他,無人迴應他。
空蕩蕩的牢房裡,只有他一個人淒厲的回聲。
他漸漸安靜了下來,終於認清楚了成王敗寇的事實。
他搖了搖頭,忽而滲人的笑起來,“呵呵呵……我還沒有輸!”
“哦?是麼?”
“惠濟已經把皇后是女鬼的消息散佈出去了!哈哈,你會替天行道,燒死皇后嗎?只怕你捨不得吧?”秦致遠原本帥氣的臉,都笑的扭曲變形,“你捨不得殺她,捨不得燒死她,你就不配做皇帝,總有人會把你從那皇位上拉下來!到時候,你沒了皇權,你就更保護不了她!你早晚要眼睜睜的看着她被人燒的屍骨不剩!”
“哈哈哈……”
整個府衙牢房裡都回蕩着秦致遠猙獰可怖的笑聲。
而他的話,卻像一柄利劍,狠狠的刺進了秦雲璋的心底。
從衙門牢房離開以後,秦雲璋沒有直接回客棧。
他一個人去了皇后的生祠那裡。
南仲郡皇后的生祠原本修建的很漂亮,因爲皇后是沈家的外甥女,當初沈家的鋪子也出了錢,生祠上頭的瓦片,用的都是最講究的彩瓦。
此時陽光濃烈,彩瓦反射着陽光,明媚耀眼。
只是生祠裡外卻被無知愚昧的百姓砸的不像樣子。
就連爲她塑的像,都被推倒,摔斷了胳膊,摔裂了頭。
秦雲璋把她的塑像從髒污雜亂的瓦片碎瓷中扒了出來,吹拂乾淨。
“聖上……”
“其他地方的生祠,也會經歷這些嗎?”秦雲璋低聲問道,“她一個女孩子,不畏生死,爲大夜朝做了那麼多,爲百姓做了那麼多……我聽說,她把她自己的私產拿出來,在各地開粥棚,義診贈藥的善堂……”
秦雲璋猛然頓住話音,皺眉眯眼。
生祠外頭站的親兵,一個個緊閉着嘴,不敢應聲。
“她做這些,換來的就是百姓如此愚昧的對她嗎?聽人煽動幾句,就把她做的一切通通抹去?妖女?哈!”
秦雲璋扶着那已經摔爛的不成樣子的塑像,面上的表情繃的很緊。
“聖上……出事了!”忽有親兵急匆匆前來。
秦雲璋放下皇后的塑像,這才起身,沉着臉問,“又出什麼事了?”
“雲將軍……他、他自刎了。”親兵垂首,低聲說道。
秦雲璋的表情愣了一瞬,但片刻之後,他就恢復了平靜,“也好,省的朕親自動手了。”
秦雲璋回了客棧。
陸錦棠已經換了一身素白的衣服,一身縞素,越發顯得她出塵入仙。
秦雲璋卻不悅的皺起眉頭,“你這幅打扮,爲誰縞素呢?”
陸錦棠怔了怔,小聲說,“我聽說,雲雀他……”
秦雲璋輕哼一聲,“若是爲他?大可不必,他配麼?當初他命都要沒了,是朕救了他的命,他發誓,誓死效忠……這就是他的忠?”
陸錦棠拽了拽他的袖子,跟他指了指樓上,壓低了聲音說,“木蘭在休息呢,你不知道木蘭跟他說了多麼絕情的話。我不是爲他縞素,而是南仲郡一役,朝廷、沈家也都死了不少的人。
今日我們在這裡得享太平,都是他們用自己的性命換來的,我身爲一國之母,難道不應該爲他們縞素嗎?”
秦雲璋聞言,看着她的視線有一瞬的愣怔。
他心疼的攥着她的手,語氣輕輕的,“錦棠,我知道你是善良的,你身邊的人也知道你是善良的……可我怎麼樣才能讓百姓也知道?”
“嗯?”陸錦棠笑了笑,“百姓知不知道,有什麼要緊?你知道,我親近的人知道,這就足夠了!”
“不夠……遠不夠呢……”秦雲璋嘆息說道。
陸錦棠這會兒還不知他爲什麼這麼說。
可當他們休息了幾日,安頓好沈世勳,開始啓程回京的時候,陸錦棠才明白。
這一路上,原本立有許多皇后娘娘的生祠。
皆是當初襄王進宮京都的時候,百姓們,或是退役回家的兵吏呼召爲她立的。
感激她在戰場上的救命之恩……
可如今,他們一路經過之處,皇后的生祠,竟然被砸的砸,燒的燒……
幾乎沒有能存留下來的,一路所見,皆是被毀的面目全非的生祠。
靈仙教雖然被剿滅了,因爲那道“誅殺令”幾乎人人談靈仙教而色變。自然沒人敢宣揚那邪教了。
可是關於“皇后是妖女,喝血爲生”的流言,卻被散播的沸沸揚揚。
“沒關係,”陸錦棠坐在馬車裡頭笑,“我只是個普普通通的平凡人,做所作爲,也不過是儘自己所能,其實實在是不配受人那般敬仰。還爲我立什麼生祠啊?那不是折煞我了嗎?如今砸了倒是正好!”
她一副全然不在意的模樣,秦雲璋的臉色卻不好看得很。
紫陽道長沒有同沈世勳一起留在南境,反而說要追隨陸錦棠,要學習她那種穩穩當當處驚不變的心態。
陸錦棠哭笑不得,“我哪有什麼好學的?平日裡其實我也是個逗逼。”
“逗什麼?”紫陽道長一本正經。
陸錦棠搖頭無奈,攆不走,只好帶着他。
秦雲璋倒是對他的桃木劍和符籙都很有興趣,一君一臣,一路上也算聊的來。
又見了一座被砸毀的生祠。
紫陽道長掐着指頭嘀咕道,“娘娘以前的命盤不好,有天煞孤星之嫌,命盤太硬。如今卻不一樣了。”
陸錦棠聞言一愣,怔怔看着紫陽道長。
“如今娘娘就是鳳儀天下的命,尊貴卻不帶煞。”紫陽道長摸着自己花白的美髯。
陸錦棠輕輕踢了踢他的腳,擠着眼角給他使眼色。
紫陽道長天真淳樸的秉性,在此時暴露無遺——他竟然問,“娘娘,您眼睛不舒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