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你瞧,哀家老了,都忘了你自己就是大夫了,什麼樣的藥膳,你不是最擅長嗎?若是沒有巧手機靈的廚娘,就往玉坤宮裡要!”太后說完,意味深長的看了陸錦棠一眼。
陸錦棠被她看的冒出了一背的冷汗,這到底唱的是哪出啊?
“皇后月份還小,更加不宜操勞,養孩子更是個辛苦活兒,”太后頓了頓,“往後,玉琪就抱到哀家那裡,哀家幫皇后照看着吧!”
陸錦棠心頭一緊,原來說了這麼多,太后的目的在這兒呢!
她立即開口,“太后娘娘身體本就不大好,怎好叫您再爲我們操勞……”
“可以。”秦雲璋突然說道。
太后和陸錦棠都擡眼看向他。
太后滿臉笑意,陸錦棠卻是一陣錯愕。
這是兩個人對待太后的問題上,第一次有了分歧。
“錦棠若是不放心,可以叫玉琪的乳母,教養嬤嬤,既伺候的丫鬟都跟過去。這麼多熟悉的人手跟着,母親不會累着的。”秦雲璋緩緩說道,“玉坤宮裡冷清,母親也多年沒有享受過兒孫繞膝的熱鬧了。”
太后連連點頭,看着秦雲璋的目光裡滿是欣慰,“是啊,玉坤宮裡好久都沒有熱鬧過了。”
陸錦棠心裡暗暗着急,她好不容易和玉琪培養出的那點兒親情,讓太后這麼一抱走,豈不是什麼都沒有了?
“可是聖上……”
“哀家也是爲皇后着想,等你月份大了,身子穩妥了,你想把玉琪抱回來,也不是不行,”太后看着陸錦棠長嘆一聲,竟掉下了淚來,“哀家孤單,只當是讓這孩子去陪陪哀家這老太婆……”
太后這麼一哭,她身邊的宮人連忙福身行禮,勸她注意身體。
連秦雲璋都慌忙起身,遞帕子,安慰她。
陸錦棠若此時還攔着,不讓她盡一盡祖孫的情誼,似乎就顯得太過分了,爲實不孝。這讓她幾乎成爲衆矢之的。
陸錦棠就那麼眼睜睜的,看着太后娘娘浩浩蕩蕩的把玉琪從偏殿裡帶走了。
玉琪用慣的被褥,尿布,小衣服,她什麼都沒讓拿。
“到了哀家哪兒,咱們全都換新的,好不好?”
太后逗弄着孩子,笑的如一朵盛開的菊花。
陸錦棠心裡憋悶,周嬤嬤臨走,還輕輕拉着她的衣袖,在她身邊小聲說,“娘娘,孩子小的時候您若圖了清閒,等孩子大了,不和您親,能怨那孩子不知恩嗎?”
陸錦棠聞言甚至想掉淚。
待太后帶着人,浩浩蕩蕩離去以後,她就兀自枯坐,不再理會秦雲璋了。
“你肚子裡懷着孩子,這是我們、我們的第一個孩子。”秦雲璋着重了我們兩個字,擡手握住她的手,“你當把心思都放在這個孩子的身上。”
“玉琪也是我們的孩子,你把他給我的時候,就是這麼說的!”陸錦棠紅着眼圈看着他,壓低了聲音說道。
秦雲璋垂眸輕嘆了一聲,幽幽的說,“太后她是我的孃親,生我養我,且一直偏向我。縱然大哥做了皇帝,她卻仍舊處處偏袒我,讓大哥都嫉妒……因爲你的事情,我一再惹她生氣,看她氣惱,其實我心裡也不好過。”
陸錦棠面色一怔,手不由往回縮了下。
秦雲璋卻抓緊了她的手,沒讓她縮回去,“我沒有後悔過,爲了你,怎麼和她作對我都沒有後悔。可是你能不能體諒……她作爲祖母,她也很愛玉琪,她也想像個祖母一樣,照養自己的孫兒。”
陸錦棠吸了吸鼻子,她想搖頭反對。
可秦雲璋灼灼認真的目光,讓她無法搖頭。
“你不會孤單的,我們可以好好的養育我們的孩子。在這個孩子到來之前,她不是從來沒有提過,要幫你照顧玉琪嗎?她知道你捨不得,你就當……成全她。”秦雲璋的語氣很低微,甚至有幾分卑微。
陸錦棠卻心裡悶悶的,很不好受。
她隱隱有種擔心,擔心玉琪如果養在太后身邊,會被教養的歪了。
可這話她沒辦法與秦雲璋說,說了也沒用。
就像他說的,那是他的母親,生他養他的人,自己如果在丈夫面前說婆婆的壞話,甚至說婆婆養不好孫子……那她就是和他站在了對立面。
陸錦棠吶吶不言。
秦雲璋許是怕她不開心,也算想盡了辦法。
他每日臨睡前,都會對着她的肚子讀書,從啓蒙的千字文,到四書五經,論語等等,他都讀。
“現在胎教還太早……”陸錦棠不以爲意。
秦雲璋倒一本正經,“再早也不嫌早,他將來定然一出生,就認識他爹爹的聲音,那多好!”
秦雲璋讀書的聲音很好聽,少了威嚴,多了幾分柔和。
許是在大臣們面前說話多了,他語調控制的很好,不徐不疾,聽起來真是一種享受。
只此還不夠,秦雲璋大約是想把他的兒子給培養成一個全才。
還請了京都有名的才子給陸錦棠撫琴。
“宮裡不是有樂姬嗎?”陸錦棠怕遭人閒話。
秦雲璋卻是嗤之以鼻,“樂姬能彈出什麼水準的曲調?連曲調裡都是一股子脂粉氣。你再聽杜賀的曲調?琴音下可見男兒鐵骨錚錚,那是天地豪情。”
男人撫琴,自然和女人撫琴的風格不同。
杜賀是在大夜朝都廣爲人知的才子。
他的琴技也頗爲了得。
原本讓這麼一個大才子,給一個未出生的孩子彈琴,實在有些大材小用。莫看聽者是皇后,未來的皇子或公主,但依着這些才子的傲氣,那也是不屑來的。
可杜賀欠着皇后娘娘的恩情,當年,在襄城時他爹病的快死了,是皇后娘娘救了他爹的命,讓他的健健康康的和他一起來了京都。
他爹又在京都裡過了三年,得享京都的繁華富庶,最後這三年,他爹過得很是開心,也走的了無遺憾。
杜賀一直記着陸錦棠的這份恩情,無以爲報。
秦雲璋讓他來彈琴,他二話沒說,抱着人家送他的極爲珍貴的古琴就來了。
陸錦棠雖不通音律,但音樂無界,聽着那叮叮咚咚的琴音,那韻味似乎不由自主的就灌入到人的耳朵裡,鑽進人的心裡。
陸錦棠聽杜賀的琴,總是能聽的忘乎所以。
杜賀每日來彈半個時辰就走,未免閒話,每次秦雲璋都在一旁守着。
他不在的時候,也會叫身邊的內侍過來。
這日秦雲璋沒來,杜賀彈完了琴,正包着琴準備抱走的時候,忽然看了陸錦棠一眼。
陸錦棠還沉浸在他的琴韻之中,猛地被他這麼一看,心頭一驚,立時回神。
“杜侍郎可是有什麼話?”陸錦棠連忙端正了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