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錦棠爲他們行鍼之時,有些人甚至便溺上的衣服都沒換呢……她臉上卻不見一絲嫌棄之態。
這樣被尊重,自己的性命被人珍視,是讓每個勇士都最爲感動的事。
院子裡咿咿呀呀,好些人在對陸錦棠說話。
她疲憊的笑了笑,勉強擺了擺手,“不謝了,待會兒把藥喝了,一日兩劑,三副即可。這三日,病情或還有反覆,不必忌諱,只管來尋我看診。我來調整藥方,畢竟每個人的身體總是有差異。”
她說完,就倚靠進寶春的懷裡,她自己幾乎使不上力氣,全賴寶春半抱着她往外走。
涼國勇士不知對達那布將軍嗚嗚哇哇的說了些什麼。
卻見達那布忽然跪行大禮,衝陸錦棠俯首磕頭,砰砰砰三聲響,把陸錦棠驚得睏意都嚇沒了。
她記得這些涼國使臣,在金殿上,對着聖上還沒跪呢……這會兒忽然跪她,這可太嚇人了!
能出得屋子的勇士們,皆跪在達那布將軍身後,鄭重其事的表情,驚得陸錦棠想要拔腿就跑。
“薩朗公主,叫他們不必如此,救人性命,本就是大夫的天職啊……我不過是做了我該做的事,當不得他們如此大禮。”陸錦棠臉上既有羞澀,又有誠懇。
薩朗公主表情微微一怔,也彎身朝她施了一禮。
陸錦棠見他們勸不住,只好拉了拉寶春的衣袖,“走走,快走!”
陸錦棠回去之後,就倒在牀上,徹底昏睡過去。
像是幾輩子沒睡過覺一般,她連一日三餐都睡過去了。
一直睡到次日黃昏,天色漸黑沉,她才從飢餓中醒過來。
她揉着自己的肚子,揚聲喊道,“寶春……”
立時有個女子,繞過屏風,往牀邊來。那女子笑意盈盈的看她,手裡還拿着一隻精巧的香爐。
“薩朗公主?”陸錦棠忽的從牀榻上坐起來。
人睡飽了真是不一樣,她覺得自己這會兒真是渾身都充滿了力量,精氣神滿滿的,與昨日簡直判若兩人。
肚子餓的也特別明顯,她覺得,她此時能生吃下一頭牛。
“我巫醫之醫術,也很厲害吧?王妃現在定然覺得自己有用不完的勁兒了?”薩朗公主笑眯眯的說道。
陸錦棠活動了一下自己的手,胳膊,通身舒暢,如沐浴在暖洋洋的春風裡。
“正是……”
“王妃昏睡之時,我用安神香,和巫醫之術,爲王妃調理了精神力,深度的休眠,能讓人更快的補充體力。”薩朗公主說。
“多謝公主!”陸錦棠披衣起來,卻還是有些詫異,“怎的丫鬟們都不在,卻只有公主您?”
“是我把他們支開了。”薩朗公主說着,臉上的笑意也收斂起來,“就連達那布將軍和襄王爺也被我支走了。”
陸錦棠臉色一凝,她把所有的人都支走,必是有秘密的話要對自己說了?
什麼話以至於需要如此保密呢?
兩個女子四目相對,卻都心知肚明。
陸錦棠顯得略微有些緊張,“薩朗公主改變主意了?”
“我們大涼國的人,不喜歡欠人恩情,你救了我的勇士們,我便欠你的大恩情。襄王爺的病,實在是關係重大,所以我……幾番掙扎,決定只悄悄告訴你一人吧。”薩朗公主清了清嗓子。
陸錦棠屏住了呼吸,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看着薩朗公主。
她期待依舊,尋找依舊的答案,就要展現在眼前了。
她心跳的太急,急的像是她剛剛跑完了負重五公里。
“公主請講……”
“西南有一種邪術,名爲降頭術。結合了巫蠱法術,很是邪乎,我遊歷拜訪西北諸國時,曾經聽聞過,因它與巫有關,我便深入的去探查研究了一番。”薩朗公主眯了眯眼睛,“而襄王爺的病症,與那中了降頭術的病症,全然吻合。”
陸錦棠聞言一陣,這不是傳說中的東西嗎?世上竟然真的有此邪術?
“降頭術的施行,需要被施法之人的生辰八字,需要得到他的親身之物,如頭髮、指甲、皮肉、或血液等皆可。還有一個引子,需要他服下。”薩朗公主說到這兒,忽然沉默下來,深深的看了陸錦棠一眼。
陸錦棠心頭一涼,“所以,對他下降之人,必定是熟悉他,瞭解他,還能直接接觸到他的人……”
薩朗公主比陸錦棠直接的多,“對,一定是他的親人,我知道你們夜國人,非至親不可能知道他的生辰八字,連出生的時刻都不能錯,非至親怎麼可能知道?”
陸錦棠不過是不想說的這麼直白,薩朗公主卻如一把利劍,劈開了最後一絲溫情。
“降頭術也是一種詛咒之術,如果是意志薄弱的人,中了降頭術,就會完全被人控制,表面上你可能根本就看不出什麼來,可他卻已經變成他人的傀儡了。”說起降頭術,薩朗公主頗有些莫名的興奮,“可襄王本身意志力太強,不能控制。所以下降之人,就只能慢慢的,一點一點的蠶食他的意志。使得他性情大變。他的意志似乎不能被降服,只能被打敗。所以當他完全被打敗時,不會淪爲傀儡,只會……命亡。”
薩朗公主終於意識到,她的話對陸錦棠來說實在是有些殘忍,她終於放輕了語調。
可陸錦棠聽到“命亡”兩字還是顫了一顫。
她猛的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用疼痛迫使自己冷靜下來,“公主既然瞭解降頭術,必然也對降頭術的破解之法,有所瞭解吧?”
薩朗公主唔了一聲,“我是知道……”
她話未說完。
突然“砰——”的一聲。
一個黑影,破窗而入。
那人身形高大,手指粗壯有力,如鷹爪一般,直抓向薩朗公主的肩膀。
陸錦棠來不及反應,本能的拔出藏在身上的那把玄鐵匕首,一把刺向那黑影。
實力懸殊太大,黑影擡手一揮,她如布偶一般被彈飛。
她脊背撞在樑柱之上,咚的一聲響。
陸錦棠疼得齜牙咧嘴,懷裡卻掉出一隻哨子來。
她忽的想起秦雲璋曾經給她安排了暗衛,她立時把哨子放在口中疾吹。
即便是暗衛已經撤了,哨音也能傳出更遠的距離,尖利的哨音比她扯着嗓子喊“救命”能傳的更遠。
那黑影一驚,折身一腳踢在陸錦棠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