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昕愣了愣,“葉家嫡女是誰?”
“葉相是內閣首府,京中權臣,聖上尤爲倚重的大臣!”樑嬤嬤連忙說道。
沈昕哦了一聲,“她來見我做什麼?”這目的必定是和異國的那些公主不一樣吧?異國的公主都是想嫁到他們家來的,可京都裡的人卻沒見過她的哥哥們。
“公主招了她進來就知道了,把人晾在外頭,可是失禮的。”樑嬤嬤急聲說道。
沈昕挑了挑眉梢,“這就失禮了?”那秦叔叔和嬸嬸,把各國前去求見他們的權臣貴族,晾在門外幾天幾夜的,有時候還趁機留了,豈不就更失禮了?
沈昕皺着眉頭思量。
樑嬤嬤卻越發覺得,這鄉野來的公主,就是缺乏禮教。
她不由嘆息道,“快去請葉小姐進來。”
沈昕挑眉看了她一眼,暗自忖度這嬤嬤權利好大呀,自己一個公主沒有開口,她就敢做主叫人進來!
葉家小姐緩步入門,她蓮步輕移,走路間如弱柳扶風,娉娉婷婷,通身都是柔弱姣美之態。
“臣女見過頤和公主,給公主殿下請安。”
沈昕一見她的臉,便想起來她是誰了,她叫童瑤。
沈昕記得清楚,昨日在迴廊裡頭,她明面上來勸架,還擋在了受傷的蒙婷兒前頭,看起來似乎嬌柔卻不軟弱,實際上卻是綿裡帶刺,她幾句認錯的話反而把錯卻推到了自己的頭上,愣是害的爹爹和自己生了場大氣,還打了自己一個大耳光。
沈昕看見她,就不由摸了摸被扇疼的臉。
她回宮之前,可是秦叔叔嬸嬸眼裡的掌上明珠,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被人打臉呢!
她冷哼一聲,“葉童瑤?我不記得自己與你有多麼熟悉,你來我的禧月閣做什麼?昨日的挑釁,叫你覺得不過癮嗎?今日尋釁尋到門上來了?”
樑嬤嬤牙疼一般吸了口氣,皺眉看着沈昕。
葉童瑤卻溫柔的蹲身說道,“公主誤會了,昨日聖上已經教導過臣女等人。臣女回家以後,又被家裡的長輩好生訓斥了一番,實在覺得心裡過意不去,寢食難安。遂今日一早,便從家中尋得古琴,早膳未用,便匆匆入宮,求見公主。願以古琴爲賠禮,求公主海量,原諒昨日不敬之過……”
葉童瑤說的情真意切,說到後頭,還哽咽了幾聲,像是悔不當初,慚愧得很。
擡手不打笑臉人,沈昕翻了她一眼,雖然十分看不慣她這作態,但好歹人家是來送禮,賠不是的。
且她能入得宮門,必然是爹爹準了的。
沈昕深吸了一口氣,“你的心意我領了,人不犯我,我絕不會主動找事兒。日後見面,井水不犯河水也就是了。禮物就免了,你帶回去吧!”
沈昕覺得自己已經夠大度了,她先招惹自己的!
若是她的哥哥在,定然會把招惹她的人,打的滿地找牙!
可樑嬤嬤卻擰死了眉頭,一臉不認同的樣子。
葉童瑤也福身不起,“公主若是不肯收下這禮物,便是心裡的氣還沒有消,不能原諒臣女……”
她說着便抹起眼淚來。
沈昕一陣的頭疼,“行了行了,我收下便是!你怎麼還哭上了?”
葉童瑤聽她說收下,便立時歡喜起來,讓丫鬟把古琴擺在一旁的琴架上。
細膩織有金絲銀線的紅綢搭在古琴上頭。
“這琴這麼一擺,這屋裡都一下子雅緻了很多呢!”樑嬤嬤客氣說道。
“哪裡。”葉童瑤笑着福身。
“葉小姐若是不忙,不如留下來陪公主一道練規矩吧?公主一個人學未免單調無趣。”樑嬤嬤主動邀請。
沈昕不由瞪眼,這嬤嬤當真是權利大,又替她做主了!誰說她要留下葉童瑤了?
葉童瑤根本沒看沈昕,直接對那嬤嬤福了福身,“童瑤不勝榮幸。”
沈昕暗暗齜牙。
樑嬤嬤又走了一圈,葉童瑤立即跟在她後頭走。
這些規矩儀態,世家女打小就學,她怎麼可能陌生。
一旁的宮女連連讚歎,說她走的極好。
沈昕年輕氣盛,哪裡能服氣,“那是我還沒亮出真本事叫你們瞧瞧呢,瞪大眼睛看着,接下來你們才知道什麼叫端莊!叫貴氣!哼!”
沈昕端正身形,收斂神色,提腳邁步……
沈昕的規矩儀態實在是不差的,她打小性子又野又皮,陸錦棠惟恐女孩子少了溫婉,過剛易折。也自幼叫她學規矩。
木蘭與喬木,規矩儀態,一個比一個端莊。
沈昕耳讀目染,也差不到哪兒去。加之陸錦棠與秦雲璋,帶他們遊歷走訪的,不乏世外高人,與各國權貴,沈昕所經歷,所見識過得,又哪裡是京都這些長年悶在家中的小娘子可以比擬的?
不過是她太頑皮,平日裡沒個正形。
她沉下心,提腳邁步,立時叫人覺得與那風風火火的樣子判若兩人。
她行走間,連裙裾都不曾亂一下,腰間垂下的玉佩,金色的穗子隨步伐飄搖輕晃,透出一股女子的柔軟嫵媚,煞是好看。
嬤嬤和宮女們不由看傻了,瞪着眼睛,嘴巴微張——這是她們認識的頤和公主嗎?
葉童瑤臉上也有震驚之色,她眯了眯眼睛,不動聲色的提步,往放在一旁的琴邊略移動了幾步。
待沈昕路過她身旁時,她忽然擡腳……
“哎呦——”沈昕驚呼一聲,被踩了裙裾的她,重心不穩,踉蹌倒下。
她離那古琴太近,砰的砸在了古琴上。
琴架是四條腿的楠木撐着,她這麼一砸一推。
咣噹一聲。
楠木琴架倒在地上,蓋着紅綢的古琴也砸落在地。
屋裡霎時一靜。
沈昕從地上一躍而起,笑着拍了拍衣裳,“我竟也摔了呢,不知這一下,學嬤嬤學的像不像?”
她笑着調侃。
宮女們也都忍不住掩口輕笑,忽然覺得這公主似乎也沒有那麼討厭,還能自我調侃的主子,怎麼會惹人生厭呢?
嬤嬤臉上訕訕的,彎身去扶那古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