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雲璋盯緊了底下站着的人。他究竟說的是不是真的?這是他的心裡話嗎?他果真沒有非分之想了嗎?果真已經放棄了嗎?
他問的那麼懇切,果然是不知錦棠的下落嗎?
他對宮裡頭的事情一無所知嗎?他會不會只是裝的?目的就是騙得自己信任? шшш ⊙тTk an ⊙¢ ○
問題多如雨後春筍般,在秦雲璋心頭冒出。
“沈太守消息靈通,不知京都這時間在議論什麼?不知官場中有何流言嗎?”秦雲璋輕笑了一聲,他的目光如盯着獵物的蒼鷹一般銳利。
沈世勳楞了一下,“對皇后不利的流言?臣一路從南境換馬而來,幾乎不曾下過馬車,不曾下榻客棧……到了京都,直接來面見聖上,還未曾去打探。是什麼流言?”
“錦棠宮裡有個手巧的廚娘,做的一手好點心。請安之日,錦棠有別的事情出宮了,叫那廚娘做了點心給太后送去,了表孝心。”秦雲璋緩緩說道。
沈世勳卻突然來了一句,“太后自然不會賞臉吃她送的點心。太后不喜歡她,由來已久了。”
徒然聽得這麼一句話,秦雲璋霎時間愣住了。
殿中一時安靜的可怕,沈世勳的話如魔音灌耳一般,一遍一遍的在他耳畔迴響。
是啊,太后討厭陸錦棠,這是連外臣都知道的事情呢。
這討厭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從一開始的喜歡,到後來的婆媳不和,矛盾似乎一天天加劇……太后怎麼會吃陸錦棠送去的點心?
“聖上?聖上?”沈世勳不由的喚了幾聲。
秦雲璋皺眉看着他。
“太后吃了?”沈世勳不知別的事情,太后駕崩的國喪,他是知道的,他臉色也徒然一變,“莫不是因爲那點心,所以太后娘娘才突然……”
秦雲璋重重點頭,“正是。”
“不可能。”沈世勳說的斬釘截鐵,好似他親眼看着一般,“太后知道是皇后娘娘送去東西,不當着她的面叫人扔了,就是客氣了。臣曾與太后娘娘見過,太后娘娘對皇后的不喜歡,連在我這個外人面前,都毫不掩飾!她怎麼可能去碰皇后送的東西?”
秦雲璋面色僵硬。
他以爲沈世勳來了,一切就可以撥雲見日。可沒想到,他這麼三言兩語,事情卻變得更加雲裡霧裡,真相越來越混沌了。
太后不但吃了陸錦棠送去的東西,偏偏那東西還有毒。
這事情簡直巧合的離譜……
“那廚娘,卻是沈家多年前送入京中,給假造了京都身份,又送進宮的廚娘!”秦雲璋忽的厲聲說道,“爲何有這麼多的巧合,沈太守是不是也該給朕解釋解釋?”
沈世勳被喝問的一愣,他沉默了好一陣子,凝眸深思,“聖上說的事情,臣並不知曉。大約那嬤嬤被送進宮裡來的時候,臣都還沒出生呢。”
秦雲璋輕嗤一聲,“你是沈家家主,即便安排早於你出生,你也定然知曉此事。”
“臣倒是聽說過,早在太宗皇帝的時候,沈家害怕北境的皇帝不放心沈家在南境的勢力,且沈家鉅富,若是沒有些保命的手段,這鉅富就不是福,而是禍。”沈世勳緩緩說道,“沈家在南境廣做善事,且極力縮減在北境的生意,並且悄悄送了許多人進入京都,爲的就是捕獲各種渠道的消息。”
秦雲璋皺眉聽着。
“所以聖上說的事情,我隱約知道一些,但時隔多年並非所有被沈家送到京都的人,都還在沈家的控制之中。”沈世勳說的也格外誠懇。
秦雲璋目光銳利的打量他,彷彿能在他身上盯出個洞來。
“有一些棋子,在外頭的時間長了,就會不受控制,人心易變。”沈世勳長嘆一口氣,陸錦棠下落不明,她的處境着實令人擔心,沈世勳遲疑片刻,還是說了實話,“宮中如今卻還有向沈家傳遞消息的人,不過那廚娘臣是不知道的,臣有聯絡的是……”
秦雲璋放在御案上的手不由捏緊——他還真有眼線在宮中。
“是玉坤宮裡的蘇嬤嬤。”沈世勳嘆了口氣,“倘若不是皇后娘娘情況危急,臣是無論如何都不會說的。臣心裡明白,只要說出一個人來,就會引起聖上的懷疑之心。即便臣再保證,並無他人了,聖上也不會相信。”
秦雲璋冷哼一聲,並沒說話。
沈世勳苦笑,“只盼臣說了不是白說,倘若能救她……被聖上懷疑也值了。”
蘇嬤嬤一直在玉坤宮裡伺候,她不怎麼顯眼,爲人敦厚和藹,與許多宮婢的關係都還不錯。
她被帶來前朝之時,還有些愣怔恍惚。
但她看到殿裡站着的沈世勳時,立時就慌了,“聖上!”她是老嬤嬤了,宮裡的規矩儀態應當是頂好的,可這會兒她行禮的姿勢都有些怪異。
“蘇嬤嬤,聖上有話要問你。”沈世勳看了她一眼。
那嬤嬤的心神似乎安穩了些。
“蘇嬤嬤?”秦雲璋垂眸看着她。
“老奴在呢。”
“皇后娘娘當日送去的點心,太后可曾說過什麼?以往皇后往玉坤宮裡送東西,太后都是如何處置的?”秦雲璋問。
蘇嬤嬤垂眸想了一陣子。
沈世勳在一旁小聲道,“照實說。”
“回稟聖上,太后娘娘……不喜歡皇后送去的東西,不管是吃的還是用的,太后娘娘總會有諸多挑剔。若是平常的東西,太后娘娘轉手就會賜給身邊伺候的僕婢。若是奇珍的藥材,太后挑剔之後,也會賜給命婦等人,絕不收入自己的庫中。”蘇嬤嬤語調平緩。
“可那日爲何……”秦雲璋覺得這裡頭,他一定是漏掉了一個關鍵的地方。
什麼是他沒想到的呢?
好端端的宮裡除了有毒的點心,生生的又丟了一個大活人……這不是一般人能夠做到的。
他懷疑的目光再次落到沈世勳的身上,可即便是沈家,在北境、在宮中也不可能有這樣的控制力。連沈家都做不到,那是誰能做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