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錦棠倚在喬木身上,心裡卻亂糟糟的,宛如一片兵荒馬亂。彷彿回到了當初,玉玳忽然走失,到處都尋不到那時候。
恍恍惚惚的,她似乎又回到了那個小院兒,看到一口箱子,從泥土裡啓出來,打開箱子——裡頭卻沒有玉玳!
“玉玳——”陸錦棠驚呼一聲,猛地從喬木身上直起來。
喬木被她嚇了一跳,“娘娘,您睡着了,怕是做夢了吧?”
陸錦棠按了按心口,抿脣不語。
喬木掀開簾子,看了看外頭的天,“這會兒呀,若是走得快,接上二皇子的人,都快到京都了呢。”
陸錦棠點點頭,“是,做噩夢了。想來玉玳也是被自己的噩夢嚇到了。”
一行人到了驛館下榻之時,陸錦棠忙不迭的給秦雲璋寫了信,向他問玉玳是否已經抵京,是否平安。
驛館每日都有送往京都的書信。
只是她沒有時間在驛館裡耽擱,沒空在這裡等回信。
信送出的時候,她已經再次啓程。
漸漸接近魯西,這裡水災受淹面積不如魯西那麼大,但災情卻也不容樂觀。
瘟疫封鎖面積很大,像他們這樣往災區進的人少,想要離開災區的人卻是多。
難怪這裡的官府一再向朝廷申請調兵,若沒有軍隊鎮/壓把守,流民根本控制不住。
陸錦棠一行入了城,就分別在幾個城門口設下了醫療救助棚。
他們集合當地官府籌備來的藥材,以及他們所帶來的藥,熬製湯藥,免費提供給當地的百姓們。
這防治瘟疫的方子,乃是陸錦棠照前世所學,又增減藥方而來,防治瘟疫,效果應當很是顯著。
但瘟疫引起的驚慌,讓當地的百姓情緒很不穩定。
聽說京都派來了醫療救助隊,便蜂擁而至,剛設下的義診醫藥棚子,立時便人滿爲患。
湯藥還未熬好,便被哄搶一空。
任憑大夫們喊啞了嗓子勸阻,也沒有用。
陸錦棠所在的醫療棚子,甚至連熬藥的大鍋都被爭搶中給砸爛了。
更是有被踩踏弄傷的人。
陸錦棠心中驚痛,也暗怪自己準備不足,低估了百姓驚慌不安的程度。
她來到當地官府,並未亮明身份,只道自己是京都來的大夫,“設棚義診,提供免費的湯藥,都是爲了控制瘟疫。只要秩序井然,防患瘟疫的效果是非常顯著的。可如今這些百姓全然不懂配合,所以需要官府出面,維持秩序。”
“什麼叫刁民呢?”官府的蘇大人寒着臉說,“窮山惡水出刁民,這裡的百姓可跟京都比不得。大夫你是京都來的。你不瞭解這裡的百姓呀!官府的兵吏能守住這城,不叫百姓出入,已經是極限了,調派不出人手幫你們的藥棚子維持秩序。”
陸錦棠眉頭蹙起,“什麼叫幫我們維持秩序?這是你分內的事情!我們遠道而來,乃是爲了幫你!”
蘇大人冷笑一聲,“我分內的?我分內的事情,就是不讓流民入京,不使瘟疫蔓延出城。其他的事情,絕非我分內!”
蘇大人的理直氣壯,讓陸錦棠不由震驚。
喬木也一臉憤慨,“設藥棚就是爲了控制瘟疫呀!倘若瘟疫治住了,這城就不用這般的嚴防死守了,百姓爲什麼恐慌?就是因爲,你派兵圍了城,不叫他們出入,卻又不能足量的提供飯食和救命的藥材!”
“呵,年輕人好大的口氣!你可知我房縣有多少人?多少張嘴?我已經照朝廷的要求設了粥棚了,粥不要錢嗎?養活這麼多白吃白喝的嘴,不要錢嗎?”蘇大人怒拍桌案,“每天錢就像流水一樣花出去,就養活這麼一羣刁民!還想怎樣?”
喬木張了張嘴,還未說話。
那蘇大人反倒比她更生氣,起身拍桌子叫罵,“你個黃口小兒,說的輕巧,你可知今年水災淹了多少良田?沒有收成,張嘴出氣兒的卻都要吃飯!糧倉已開,往年的存糧就要見底了!我都不知道還能撐幾日!如今你們還要送藥!那該死的就讓他死,說不定好着的人,還能多/維持兩日!”
陸錦棠與喬木愕然看着對方。
“所以,蘇大人是故意縱容百姓,去搶藥棚嗎?”陸錦棠顫聲說道。
“紅口白牙,你可不能亂說話!我何時縱容百姓去搶了?你們既要做善事,就自己負責把善事做到底!”蘇大人冷哼一聲,坐回椅子上。
喬木氣得要和他辯解,陸錦棠卻一把拉住她,“算了,我們去想別的辦法。”
喬木氣咻咻的跟着陸錦棠出了衙門。
“他身爲縣令,當官不爲民做主,不如回家賣紅薯!他到把自己推的乾淨!如今兵馬皆在他手裡,他不肯幫忙,該怎麼辦?先生還有什麼辦法?”喬木焦急說道。
“他不是推諉……”陸錦棠眯緊了眼睛。
喬木愣了一下,“先生的意思是,他確實沒辦法?”
陸錦棠又緩緩搖頭,“你適才瞧見他的衣着配飾沒有?還有他手上帶着那一隻翡翠扳指?”
喬木張了張嘴,猛然回頭看了府衙的門庭一眼,壓低了聲音說,“先生是懷疑……他藉着機會,大發國難之財?中飽私囊?”
陸錦棠眯了眯眼,“我聽聞聖上說,水災一開始,朝廷就從南境走水路,運來了大批的糧食,足矣供給災民半月有餘。且沈家大義,開了自傢俬倉,將糧食照市價,並未提價賣給朝廷。”
喬木點了點頭,“我也聽前朝的太監說過這事兒,還說爲此聖上大大褒獎了沈太守。”
“所以蘇大人說,糧食吃緊……我覺得可疑。”陸錦棠低聲說,“木蘭不在,你從隨行的大內侍衛裡,挑兩個功夫好的,叫他們悄悄去探探。看看官府的糧倉,是不是像蘇大人說的那般,已經見底?再摸摸清楚,除了官府的糧倉,蘇大人自家……是不是還有個小倉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