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祖父請喝茶……”
佘媛親自奉了一盞茶到馮豪面前，馮豪微微頷首，將茶放在了手裡，有些出神的望着佘媛。
“還記得多少年之前，你娘也是這般給我泡茶……”
這個時候的馮豪一點沒有名震天下的大商賈的氣勢，更像是一個懷念早逝女兒的白髮蒼蒼的老人。
佘媛抿了抿脣，低聲道：“娘若是泉下有知，應該會歡喜媛兒此刻能代替她，在外祖父身邊盡孝……”
“是啊！”
馮豪擡起頭來，臉上滿是掩飾不住的失落：“幸好還有你，幸好你來到了外祖父身邊……”
其實佘媛有時候也有些理解不了孃親馮麗的腦回路——就算是不滿意外祖父曾經給她定下來的親事，依着外祖父對她的寵愛，應該也不會強迫她嫁給不喜歡的人吧，何苦非要逃婚呢？
若是能遇到一個知心人，也算是她苦盡甘來，可沒想到碰見的是佘正這樣的……一根筋的男人，最後甚至還在他的後宅裡平白送了性命……
想來也是可悲可嘆。
“方纔瞧見你寧願違背了自己的意願，也要忍氣吞聲地給你外祖母低頭認錯，你難過的站在那裡，外祖父只覺得又心酸又無奈，那時候的你啊，像極了你母親……”
說着，馮豪那有些渾濁的眼睛裡蓄滿了淚水，只是本着外祖父的威嚴，強忍着並沒有落淚。
“我母親……也是這樣的性子嗎？”
看馮豪滿心裡全是對女兒的思念，佘媛不禁放柔、軟的聲音，陪着老爺子一起回憶。
“你娘啊……性子跟你一般剛烈，可是偏偏被我養的只識人間富貴，不知民間煙火！當年在家裡的時候，你娘對馮譚氏也很是尊敬，馮譚氏比你娘大不了多少，有時候我和馮譚氏有了矛盾，你娘還會勸我忍耐一些……”
馮豪眼裡心裡滿是溫柔，似乎把自己心裡最柔、軟的地方赤果果的展示給佘媛看了。
“你娘對我也很孝順，因爲我知道有很多事她並不是真的認可馮譚氏，而是爲了我，爲了這個家，她才百般忍讓的啊……”
說到這裡，馮豪再也忍不住了，一個年過半百的老頭子直接嚎啕大哭起來，讓佘媛一時間也有些手足無措。
“您別傷心了，娘地下有知，一定不願意看見您這般傷心……”
好一會兒，佘媛方纔蹲在馮豪面前，柔聲勸慰了幾句。
看外孫女這樣懂事，馮豪急忙用那雙粗糙的手拭了拭自己的眼角，有些不好意思的道：“瞧我，怎麼竟掉眼淚了？”
復又感慨道：“這人上了年紀啊，就是容易悲春傷秋……罷了罷了，這些事都過去了，咱們只把思念的人放在心底便是了，都不提了，不提了！”
吸了吸鼻子，停頓了一下，馮豪方纔擡起頭來，正色看着佘媛道：“其實我今天來，是有件事想問問你——你方纔在院子裡當衆承諾，說是再也不去武館了，你……你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
佘媛抿了抿脣，同樣擡起眼睛來望着馮豪，頭一歪，半開玩笑的道：“若是我不答應，外祖母說不定當即就昏死過去了，我可不能背上‘不孝’這麼個天大的罪名啊！”
“那你打算如何？難不成真要放棄武館？”
馮豪目光緊盯着佘媛的臉，不肯放過她臉上一絲一毫的微表情。
誰料佘媛莞爾一笑，有些調皮的眨了眨眼睛：“若是我說我就這麼放棄了，難不成外祖父肯相信？”
瞧着佘媛古靈精怪的樣子，馮豪心中一鬆，嗔怪道：“就知道你一定有自己的主意！”
只是頓了頓，又有些意味深長的對佘媛道：“其實這也是外祖父今天來的主要目的——若是你認準了一件事，無論如何都要堅持做下去，不能因爲旁人的目光而改變！當年你娘雖然做出了錯誤的選擇，可若是她沒有如此，難保日後會不會後悔，後悔的時候，又會不會怨恨我這個親生父親！”
佘媛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置信的望着馮豪。
“而我相信，媛丫頭你的遠見卓識更在你娘之上，所以不管是現在還是未來，你一定要學會堅持——尤其是在知道妥協是愚昧的時候！”
都說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可是外祖父果然與衆不同，在出了孃的事情之後，還能這般坦然的跟自己講這樣的道理……
真不愧是名震天下的馮豪！
“媛兒多謝外祖父教誨！”
佘媛心中敬服，理了理自己身上的衣服，鄭重的朝馮豪道謝。
“只是我還想知道，你到底打算怎麼做？難不成要直接無視你的承諾？”
得了佘媛的準話，馮豪一下子輕鬆了起來，面部表情也變得微妙了幾分。
可佘媛只是眨了眨眼睛，重新恢復了之前笑嘻嘻的樣子：“山人自有妙計，待我安排妥當以後，再來告訴外祖父！”
馮豪先是怔了一下，旋即哈哈大笑起來，祖孫二人又閒話了片刻，馮豪這才心滿意足地離開。
等馮豪走後，尹湘一臉忐忑地走了進來。
“小姐……”
尹湘哭喪着臉道：“您，您怎麼能這麼輕率的做出決定呢？您若是不去武館，我一個人，實在是有些力不從心啊……就比如趙達這件事，我實在是……”
“反正現在我也只是偶爾去瞧瞧，今天趙達這事兒，你做的不也都很好嗎？”
看尹湘這個樣子，佘媛故意嘆了口氣：“總不能讓我說話像放屁一樣吧？這樣別人更要抓我的小辮子了……”
“那……”
尹湘皺巴着臉，心中的苦惱不似作僞。
眼瞅着若是繼續這樣作弄尹湘，尹湘今晚說不定要睡不着覺了，佘媛這才“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斜着眼睛看了尹湘一眼，好笑的道：“讓你成爲真正的一館之主，偏你還不願意了，你怎麼才這點兒出息！”
尹湘愣了一下，在心裡回味了一會兒，隨即滿臉狂喜：“小姐可是有了主意？快別賣關子了，跟我說說吧！”
哀求了好一會兒，佘媛整個人都快被尹湘搖散架了，這才神神秘秘的湊到尹湘耳畔，從嘴裡吐出了四個字：
“李代桃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