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三太太便是和二太太一同進了老太太的屋子,自然,在甘露“特地”轉告下,三太太所認爲的那個人,自然不是顧婉音。
待到她們坐定,老太太便是開了口:“今兒我去寺廟裡,和主持師太說了一回話。因靖兒最近連番遇險,實在是讓人擔憂,我便讓師太替靖兒算了一回。”
二太太不等老太太話音落下,便是迫不及待開口,一副關切的模樣:“怎麼,算命的結果老夫人不滿意?還是出了什麼意外不成?”
三太太雖然未曾開口,可也做出一股關切的樣子來看向老太太。只是她心中卻多少有些納悶——既是關於周瑞靖的,怎麼偏偏就沒讓顧婉音過來聽聽?老太太這是什麼意思?只是她卻也不好多問,只得耐心往下聽。
老太太面對她二人關切的目光,心中多少有些欣慰——到底是親親的嬸孃,雖然平日看着不怎麼親熱,可是到了關鍵時候還是關心的。當下老太太點點頭:“的確是如此。師太說,有小人克了靖兒,所以靖兒才一下子失了運氣,連番遇險,甚至危急性命。”
二太太和三太太早就在甘露那得了消息,此時自然都十分鎮定,並未曾做出什麼大驚失色的樣子來。自然,該有的關切和驚愕,二人還是表達得恰到好處的。
尤其是二太太,更是連忙追問:“那該如何化解?”
自然,二人都未曾開口問那小人是誰。老太太。竟是也沒說。只答道:“師太說,若是以後讓那小人遠離了靖兒,倒也能化解——只是……”
二太太就等着這句話呢,聽見老太太這話之後頓時便是忍不住的露出一絲笑容來,自然。怕別人發現只是短短一瞬便是收了回去。隨後二太太故作焦急的言道:“那還等什麼?快快將那人送出府去。徹底離了咱們家纔好呢。說不得這頭送了那人走。那頭世子爺就平安回來了呢。”
這麼些年來二太太對老太太的心思揣摩得十分到位,說話自然剛剛好是點中了老太太的軟肋。此時此刻,老太太不正是最擔心周瑞靖麼?她這樣一說,老太太自然是十分的動搖,心中越發的焦灼起來。
可是老太太急躁歸急躁,到底還沒老糊塗,當下便是沉下臉對着二太太一陣呵斥:“胡鬧,那人是什麼身份?豈是輕易就能送走的?而且,若送走了人。等到靖兒回來,我們又該如何交代?”
二太太目光閃了閃,可是終歸是露出一絲知錯的模樣。平息了老太太的怒氣。
三太太此時冷靜聽着。卻是越來越覺得有些不對靜。垂下眸子若無其事的絞着自己扇子上的穗子,三太太心中卻是沉吟:怎麼聽着,和甘露說的人越來越不符合了?若真是甘露說的那人,老夫人哪裡需要這樣爲難?更是不必擔心與周瑞靖交代什麼。
再一聯想到老太太獨獨沒將顧婉音叫來。三太太心中一動,擡頭看了一眼甘露。
甘露感覺到三太太的目光,便是側頭瞧了瞧,不過剛一接觸到三太太的目光,卻是又慌忙的低下頭去。雖然已經竭力掩飾,可是三太太卻信,方纔她的確是在甘露的眼底看見了慌亂和心虛。
甘露她,分明就是在撒謊!
三太太目光漸漸銳利起來,落在甘露的身上,甘露只覺得身上一陣陣的難受,不由自主的便是想要避開。
從甘露種種的反應,三太太便是越發的肯定,甘露她的確是在撒謊。恐怕,老太太嘴裡說的那人,和她想的那人,根本就不是同一人。
而且,她猜得不錯的話,老太太想的那人,應該是顧婉音——周瑞靖正經的結髮妻子,鎮南王府堂堂正正的世子妃。
三太太暗暗有些心驚。一時間心頭掠過千百種思緒——自然,各式各樣,甚至截然相反的念頭都有。比如,到底是該幫顧婉音,還是順着老太太?單單是這個問題,便是讓三太太好一陣的爲難。
三太太緊緊掐着扇柄,無意識的將扇穗纏繞在手指上,又放開,又纏饒……反覆如此。
二太太此時卻又遲疑爲難的看着老太太開口問道:“那老夫人您是什麼意思?”雖然是爲難,可是仔細看去,不難發現她脣角一絲隱蔽的笑容。
一想到能讓顧婉音吃虧倒黴,二太太自然是高興無比。甚至覺得連身上都舒坦了幾分似的。那股高興勁兒,二太太是如何也遮掩不住。
三太太卻是正好看見了二太太那笑容和眼底的得意,當下三太太便是陡然下定了決心。
當下,三太太故作不解的看向正要開口的老太太,疑惑問道:“老夫人,那人到底是誰呢?竟是讓老夫人您這樣忌憚,想必身份不簡單罷?”頓了頓,又似才發現一般的驚訝開口:“對了,老夫人怎麼也不叫婉音過來聽聽?好歹她也是世子妃,是世子爺八擡大轎娶回來的髮妻呢。”
老太太聞言,面上頓時浮出幾分尷尬之色來。三太太這句話,可謂是正好問到了點子上。而且最後一句話,更是隱晦的提起了顧婉音的身份。畢竟,雖然有着輩分在,可是顧婉音是周瑞靖的髮妻,堂堂真真的鎮南王世子妃。有正經的品級和誥命,不是輕易能夠遣返回家的。除非,是周瑞靖親自休妻。而且就算休妻,還必須要有正當理由——比如,七出之條。
可是顧婉音自從嫁過來,可不曾犯半點錯。勤儉持家,孝順長輩,照顧丈夫,身無疾病,至於無子——顧婉音才嫁過來半年而已,況且還分開了這麼幾個月,這個理由自然也是無法用的。
單憑一個尼姑空口白牙的幾句話,怎麼可能就讓顧婉音離開顧家?
老太太就算再糊塗,也是知曉這是不可能的。而且,老太太一開始也並不是這般打算的。至少是從未想過要讓顧婉音離開周家。否則,方纔二太太貿然提起,她也不會立刻訓斥了二太太的荒唐。
避開三太太迷惑的目光,老太太做出一副平靜的樣子,嘆了一口氣道:“除了她,我也的確是想不出別人了。自從她一進門,咱們周家發生了多少事情?靖兒遇到多少危險?”
“老夫人,也不能這樣想。自從婉音進門,世子爺變了多少?旁的不說,和煦了多少?至少不如往日那般清冷了不是?而且婉音她爲咱們做了多少事?我想,世子爺遇險,不過是巧合罷了。若真是八字不合,那當初欽天監的人合八字,怎麼會算不出?我不信,一個尼姑,比欽天監還要能掐會算了?”三太太語帶玩笑的娓娓道來,然人反駁不得。
老太太和二太太,一時之間都是找不出任何理由來辯解。更是無法繼續將帽子往顧婉音身上扣。
半晌,二太太終於是回過神來,冷笑一聲:“三太太這話未免太過武斷了些。欽天監難道就能通天了不成?總也有算錯的時候。再說了,往往這些民間的大師才靈驗呢。”
三太太卻是笑着點點頭:“二太太這話也是沒錯的。只是,端看我們如何看。我卻是認爲,世子爺不過是一時時運不好罷了,怎麼是小人克了?再說,縱然有小人,也不一定就是婉音。二太太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看着三太太含笑的眼睛,一副和氣的樣子,二太太自然是不好太過咄咄逼人,當下只得看向老太太:“老夫人您看呢?”
三太太和二太太這一番爭論,老太太自然是聽在耳裡,當下不由皺眉,心中更是有些後悔,早知這事兒就不該讓旁人知曉。更不該將她們叫來討論。
老太太如今早已經沒了旁的心思,只覺得一陣陣的煩躁,當下乾脆看了二太太一眼,息事寧人道:“罷了罷了,這事兒也是我考慮不周,你們只當是我沒說過罷。咱們這就散了罷。”
二太太一陣目瞪口呆,怎麼也沒想到會是這麼個結果。誰曾想,被三太太說了這麼幾句,老太太竟是就這樣輕易的改變了主意!
在二太太的設想中,自然是不能就這樣輕易的結束。所以當下二太太便是皺眉言道:“那,萬一是真的呢?那世子爺豈不是——要知道世子爺如今可是危險得很,說不得——”
“住口!”這一次出聲的卻不是三太太,而是老太太,老太太陰沉着臉警告看一眼二太太:“我不想再聽見這樣詛咒靖兒的話。我說這事兒就這麼完了,你們都不許再多說!若是傳出去一個字,我只拿你們是問!”
三太太自然是開心的,當下便是出口保證道:“這是自然,沒影兒的話,我可不敢亂說。”一面說着,一面卻是含笑的看向二太太。
二太太幾乎氣得咬牙,當下卻也是無可奈何。只得出聲言道:“是,老夫人。”
“好了,你們回去吧。我去靜一靜。”老太太擺擺手,似有些不耐煩。
甘露忙扶着老太太往內室去了,心中卻也是遺憾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