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便是顧婉音和張氏打頭,莉姨娘反而跟在了身後。莉姨娘自然心中不痛快,可是卻也無可奈何。
等到了顧瑢音的院子裡,這陣仗倒是讓顧瑢音好一陣訝異——只盯着顧婉音看,甚至連後頭的莉姨娘都疏忽略了。要知道,顧婉音可是從未踏足過這裡!顧瑢音微微露出一個笑容來,卻是皮笑肉不笑,聲音裡竟是隱隱透着一股譏諷:“喲,今兒什麼風把姐姐給吹來了?”
顧婉音渾然不在意,掃了一眼身後的莉姨娘,淡淡一笑:“倒不是什麼風,我方纔在花園裡碰見了母親和莉姨娘,就一同過來了。幾日不見,妹妹可都好了?”說着,意有所指的朝着顧瑢音的面上掃了一眼。
此時莉姨娘正四下裡打量顧瑢音的屋子,只見整個屋子都是富麗堂皇,比起在顧家自己風頭最盛時候一點不差,反而超過許多,不由得微微點了點頭,心中也是覺得,當初這個決定是正確的。只是冷不防的被顧婉音這麼一掃,卻是陡然心中一驚——也這纔回過神來,顧瑢音什麼身份?如何能和顧婉音抗衡?又如何能用這樣的態度說話?當下便是涔涔冒出汗來,心中暗暗責怪顧瑢音不懂事。當下便是看向顧瑢音,想着提醒一番纔好。
顧瑢音氣得咬牙切齒,正待說些什麼,卻是看見了莉姨娘銳利的目光,當下背後竟是透出冷汗來,那話竟是說不出口了。
莉姨娘此時上前一步來,看着顧瑢音道:“今兒來,我是想問問你。你留給我的那個香囊,是誰做的?”此事事關重大,莉姨娘顯然是不遠一賣關子,便是開門開門見山了。
張氏聞了這話,也是莊嚴肅穆。唯獨顧婉音,依舊是微微笑着。仿若全然不知。只是她心中十分明白,好戲,正是開演了。當下眼觀鼻鼻觀心,只認真瞧着。卻並不插話,就是張氏,也是如此。張氏心中十分明白,她今兒過來只是礙着身份不得不來,但是她可沒打算去打頭陣。一切,自然有愛女心切的莉姨娘。有莉姨娘在,又怎麼會輪到她來獻殷勤?
顧瑢音聽見莉姨娘問起那香囊。當下還道是莉姨娘喜歡香囊,便是笑道;“母親若是喜歡,我再讓人做一個送去,巴巴的過來跑一趟,豈不是累着了?母親身子還沒恢復,該好好休息纔是。”當着張氏的面喚莉姨娘做母親,卻是有些打臉的味道了。
按照規矩,顧瑢音如何能換莉姨娘做母親?了不起喚一聲娘罷了。再苛責嚴厲些。都是隻能喚作姨娘的!顧瑢音未必不知,只是怨恨張氏和她不親近,一味的偏袒顧婉音。所以故意如此。而至於莉姨娘,卻是以前霸道慣了,加上一直如此,所以根本不曾想到。
張氏聽在耳朵裡,心中不屑一笑,面上卻是紋絲不動——顧瑢音如此,她非但不必生氣,反而該鬆一口氣。這話好好讓外人聽聽,她也能摘了關係:畢竟她只是一個繼母,顧瑢音不將她放在眼中。那她自然也不必巴巴的上來,用熱臉貼了冷屁股。更讓人看看,到底顧婉音和顧瑢音,區別在何處。單單是爲了顧婉音姐妹口中一句母親,她的付出便是值得的。至少讓她心中明白,她下半輩子的依靠。到底在何處。
顧婉音笑着看了一眼張氏,卻見張氏也是目含笑意的朝着她看過來,當下明白張氏的想法,便是微微頷首。
然而莉姨娘卻是沒有功夫去想這些,只言道:“我哪裡是稀罕一個香囊?只是你卻是不知道,那香囊裡的玄機!你只告訴我,是誰做的香囊?”
顧瑢音見莉姨娘這樣急切,登時愣住,心中納悶無比,倒是忘記了回話了。倒是青桂見了這幅情況,忙不迭的站出來,回話道;“回姨娘的話,是咱們府上二老爺的一個姨娘做了送給咱們二奶奶的。因爲二奶奶見繡工精緻難得,有是一片心意,便是一直佩戴在身上,直到那日送給了姨娘。”
至於過程中受了顧婉音吩咐,將裡頭香料換過的事情,卻是沒有提起半個字。雖然中間換過一回。可是現在那香囊裡頭的香料,卻是當初甘露放進去的時候那些。一點不多,一點不少。其實也沒有冤枉了甘露就是了。雖然顧婉音及時讓青桂將香料換過,可是顧瑢音仍舊佩戴了那些日子,早已經傷了身子,後來懷孕那樣輕應流產了,卻也未嘗沒有這樣的緣故?
顧婉音心中明白。事情眼看着就是關鍵精彩處了。當下脣角不禁的勾起了一絲笑容。
莉姨娘一怔,最初發現這件事情的時候,她只當是周瑞明的侍妾或是通房故意爲之,畢竟爲了爭寵,什麼事情做不出?可是沒想到,卻是周瑞明父親的侍妾!這其中的緣由,她卻是完全想不明白了。既然並沒有利益爭鬥,如何那侍妾還要這樣陷害?難道是顧瑢音得罪了人?
莉姨娘只顧着心中沉吟,卻是沒有開口解惑的意思。當下顧瑢音一頭霧水,自然是要開口詢問:“到底怎麼一回事?”
顧婉音也是開口笑道:“可不是?姨娘卻是將我弄糊塗了,好好的怎麼說起香囊了?什麼香囊這樣要緊?還值得姨娘親自過來問一句?這可是奇怪了。”說着卻是將眼神看向了張氏。
張氏微微一笑,也不隱瞞,嘆了一口氣這才緩緩言道:“你們年輕。卻不知道這世上有許多齷蹉之事。那香囊裡頭有害人的腌臢東西。莉姨娘發現之後,嚇得六魂無主,又怕瑢音出事,便是拉着我心急火燎的過來了。”
顧婉音的面上登時露出幾分驚詫來,錯愕的看向張氏,又看向顧瑢音,驚呼道:“這怎麼可能?露姨娘和瑢音一向交好,怎麼會這樣行事情?會不會是其中有什麼誤會呢?”
這話一出口,卻是驚醒了一臉錯愕的顧瑢音。當下顧瑢音的面色已經鐵青,雙目灼灼的噴出火來,拍案而起冷冷喝道:“甘露!她竟然敢害我!”說着卻是又看向莉姨娘,咬牙切齒問道;“那裡頭到底裝了什麼?”
世道如此,莉姨娘也不瞞着,從袖子裡取出一個小盒子,拿出來放在桌上,口中清晰的吐出兩個字來:“是麝香。”隨後便是要將盒子打開來。
然而那盒子如何能打開?張氏忙出聲提醒:“婉音在這兒呢,不能打開。速速收起來,一會交給大夫查驗就是了。”
莉姨娘驚了一跳,下意識的看一眼顧婉音,卻是又將盒子收了起來。若是因爲這個傷了顧婉音腹中的孩子,那她和顧瑢音哪裡還有好果子吃?
顧瑢音卻已經是深信不疑,當下幾乎要衝出去跟甘露去算賬,口中更是叫道:“甘露,我要讓你碎屍萬斷!”
顧婉音蹙眉,覺得顧瑢音幾乎已經是無可救藥了——這甘露好歹是個二老爺的姨娘,她一個晚輩憑什麼說打就打,說殺就殺?這將二老爺她公公的麪皮放在何處?就是老太太那裡,也要回稟交代一聲的。老太太當初震怒,對甘露厭棄。可是這些日子來,對甘露卻也未必是真的就忘懷了。畢竟甘露伺候了那麼多年。而且人都有一種護短心思——自己的人,哪怕自己再怎麼教訓也是可以,可是若是別人要動了,卻是會生氣。
當下便是沉聲喝道:“胡鬧,這事情還沒查清楚,興許其中有什麼誤會也不一定,那裡就能下了定論來?眼下還是快快派人去請二太太和路姨娘過來。一切事情,自然有二太太替你做主!”
顧瑢音氣急了哪裡能想到這些?當下便是打算不理會。然而莉夫人卻是開口言道;“的確該如此。你這樣莽撞,反而起不到什麼效果。”
莉姨娘這話說得陰沉,目光中寒芒不住閃爍,只是卻不知道是因爲誰才如此。不過她這樣,倒是讓顧瑢音一下子冷靜下來,忍下怒氣點點頭吩咐青桂:“去請二太太。”
不多時二太太便是過來了,一進門便是告罪道:“親家太太來了。恕我怠慢,實在是忙得厲害了,一時抽不出空來,這才遲遲沒有過來。”然而卻只是對着張氏行禮。莉姨娘一個姨娘身份,着實是有些不夠看的。縱然是顧瑢音的生母,又如何?
不過隨後卻也對着莉姨娘笑道:“姨娘今兒和我第一回見面,倒是大度些,原諒我罷。”也算是和和氣氣了。
莉姨娘雖然心中老大的不痛快,卻也是無可奈何,只得應了。面上卻是多少有些陰沉。不過二太太也只當是沒有看見罷了。橫豎將來顧家不會是莉姨娘做主,怕什麼?再說了,顧家算是什麼東西?
接着又看向顧婉音,卻是又客氣了幾分:“世子妃也來了。也是,你們姐妹多多親近纔好。”
顧婉音淡淡一笑,隨後嘆了一口氣道;“其實這樣忙將二嬸叫過來,着實是有件大事,須得二嬸決斷纔好。”說着,便是看了一眼顧瑢音。她既然開了頭,那麼剩下的話,就該由顧瑢音自己去說了。
顧瑢音倒是也不傻,當下竟是“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朝着二太太哭訴道:“母親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