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章 定下
皇帝倒是確實是在打算六皇子的事,只是他沒有想到,縱然已經過去了這麼久,底下的官員們還是一如既往的固執。
之前立太子的矛盾仍舊橫亙在皇帝跟大臣之前,大臣們根本沒有一個打算退後一步給皇帝行個方便的。
現在六皇子已經要娶親了,要娶親當然就得搬出宮去另建府邸,而想要另建府邸也是可以的,但是總不能沒個名號吧?
當然得有了,總得封個王爺什麼的。
可是事情偏偏就是出在了這裡,皇帝想要給六皇子先封王,仍舊想輕飄飄的避過大臣們追着趕着在他屁股後頭要立周王爲太子的事。
皇帝確實是老大,天下就沒有他說了不算的事,但是空懸着太子之位卻不給個說法說到底就是行不通的。
大臣們的怒火瞬間被點燃,奏摺跟不要命了似地往皇帝那裡遞。
這一次的事情鬧得比前兩年還要嚴重,不僅兵部侍郎崔璞玉帶頭上書,連內閣成員方青山跟王百億也通通上了摺子。
皇帝不堪其擾,卻又不願意立周王爲太子,乾脆直接讓翰林院擬了聖旨,打算分封三王,分別封六皇子、十六皇子、十九皇子爲臨江王、建寧王、信義王。
可是這聖旨一下,羣情激憤,大臣們的反對更加激烈。
十月初七,兵部給事中方世宇上摺子譴責皇帝遲遲不立太子,被罷官。
十月十二,兵部尚書崔璞玉上書請立周王爲太子,被申飭。
朝廷又一次陷入混亂,與兩年前的那一時同出一轍。
王伯雍去找過皇帝幾次,皇帝每次給的回答都跟從前的沒有分別:以後再說。
這已經不是以後再說的問題了,王伯雍已經敏銳的察覺到這一次的風波不是那麼簡單,大臣們堆積的憤怒已經到了頂點,這一次不會再跟前兩年那樣就簡單了事。
皇帝給出了過兩年就立的說法。卻又遲遲不兌現,已經沒有信譽,現在又想先分封了三王再說,這怎麼可能被大臣們接受呢?
定遠侯沒有經歷過前兩年羣臣請立太子的風波。但是也能大概想到那個場景,他鎮定的放下茶杯,道:“不能再拖了。”
是啊,周王都已經四十多了,他是除了幽王以外最大的,不立他,立誰?
中宮皇后又沒有嫡子,除了立長,立誰也說不過去啊。
皇帝究竟在想些什麼,怎麼會把父子關係弄到這個地步。
周王現在如同在油鍋裡煎熬一樣。到時候成了,他也不會感謝皇帝,誰都知道若是成了,那就是這羣臣子們不屈不撓的結果。
到時候沒成,不知道會不會又是另一個幽王。
王伯雍皺眉嘆氣:“我也知道這件事本就拖不下去了。可是皇上那裡根本說不通,他是皇上,他不說立太子,難道咱們能逼着他?”
“正因爲不能逼着皇上,所以你這個內閣首輔到時候就首當其衝了!”定遠侯站起身來:“上一次還是因爲你也站在大臣那邊才脫困的,這回你若是沒個明確態度,這事情根本就無法善了。”
王伯雍當然清楚這個道理。
想了許久。他忽然道:“我還是致仕吧。”
定遠侯猛地回頭看着他,片刻後又點頭:皇上一直拿你當擋箭牌,你若是上書辭官,皇帝沒了後路,說不定就真的應了。”
只是這樣,未免就得罪了皇帝了。
可是現在這個局面。要是不站在大臣這一邊,不僅會失了民意,更加可能失去更多。
“就這樣吧。”王伯雍決定了這件事,反而覺得全身輕鬆起來:“我也是時候享享清福退下來了,反正我這個爹在這裡立着。庭兒就不能越過我。現在王家確實有些樹大招風了。”
皇帝從來沒有想過還會有這種可能,王伯雍居然上摺子請退!
這下上朝的時候大臣們也都不吵了,驚訝的盯着王伯雍有些不知道怎麼應對。
首輔大人居然要辭官?!
皇帝當然是不會允許的,好不容易有個做什麼都能順遂自己的心意的首輔,又知根知底,且資歷深厚,要他在這個風口浪尖的時候放棄這個能擋風的首輔,那簡直是想都不用想。
他收了王伯雍的摺子,卻好言相勸,話裡話外的意思都是不准他告老歸田。
這其實也是在王伯雍預想當中的,皇帝死活不放他走,他回家就重新另外寫了一封摺子:請立太子。
皇帝氣的當場摔了王伯雍的奏摺,恨不得撬開他的腦袋看看王伯雍是不是瘋了。
要不是瘋了,爲什麼忽然會跟吃錯了藥似地一心要跟自己做對?!
皇帝氣的都要瘋了,隨口在皇后問他究竟打算什麼時候給六皇子定下出府時間的時候忽然張口道:“這個王伯雍,真是越老越糊塗了!”
皇后並不停下手裡的動作,仍舊輕柔的翻着手裡的書,絲毫不客氣的開口陳述事實:“他可沒有糊塗,糊塗了的只有陛下一個人而已。”
這句話要是換成別人來說,腦袋都已經脫離脖子好幾次了,可是說這句話的是皇后,皇帝也就沒有那麼難以接受,只是氣沖沖的冷哼了一聲。
“皇上您有沒有想過,周王他如今都已經而立了。皇上您可是十四歲就被立了太子呢。”皇后瞥了他一眼,繼續道:“太子可是國本啊,再拖下去遲早要出事的。”
要知道現在是個什麼樣的情形。
藩王們都有封地,封地都有護衛,人大了就容易有別的心思,還有三個沒有分封的皇子,再不早點把太子之位立下來,難保不會有人生出不該有的心思。到時候才真的是難收場還有悲劇了。
皇帝仍舊有些不甘心:“朕又沒有嫡子......”
皇后就似笑非笑的瞧了一眼皇帝:“本宮已經年近六十了。”
這句話裡的揶揄那麼明顯,皇帝立即明白自己失言了,不由得有些尷尬的瞥了皇后一眼,生怕又勾起她的傷疤。
可是皇后卻並沒有生氣,相反,她笑了一聲:“皇上想要嫡子,重新再立一個皇后也就是了。只是到時候這位小皇子的哥哥們可都已經是爺爺輩的了,也不知道他能不能鬥得過呢?”
這個藉口真的用的太爛了。
皇帝其實就單純的不想手中的權利被分流而已,他當初在太子位上呆的實在太久,久到都有些心理變態,他對權利的掌控欲出乎意料的強。
還有就是他仍舊是偏心着六皇子的,私心還是想讓六皇子來接管他的位子。
因爲沒有嫡子,又因爲當太子的那一段日子皇帝過的很艱難很痛苦,他根本就沒有時間去關心還有親近他的那些年紀比較大的兒子。
而六皇子,卻是他在當上皇帝之後不久生下來的,那時候他正好春分得意,剛好一洗陰霾,自然覺得這個兒子的降生是給他帶來好運的,也因爲這個,他一直都很喜歡六皇子,當然,其中也有六皇子親生母親的功勞。
不停的有新的大臣上書請立太子,大有一副與皇帝死磕到底的架勢。
皇帝越來越煩,這回的內閣也不站在他這邊了,甚至帶頭上書,他總算明白了現在的局勢已經容不下他一意孤行的道理,終於鬆口立周王爲太子。
欽天監的人歡天喜地的來湊熱鬧,擇定了周王-現在是太子了,太子搬進東宮的時間,日子就定在十一月初九。
禮部跟太常寺更加積極的擬定了立太子的一切章程。
這麼好的事情砸到周王頭上的時候周王整個人都傻了,第一反應居然是糟糕。
他從小不得父親喜歡,去的封地也實在算不上好,膽子又出了名的小,現在聽說自己成了太子,還要搬進東宮去住,居然整個人都不好了,躺在牀上生起病來。
他不是高興的,而是嚇的。
周王妃又好氣又好笑,卻知道自己丈夫確實是被這陣子朝裡的風波嚇怕了,只好去請太醫來診治。
胡太醫鬱悶死了,他最近給看的病人通通都是沒病的,只是或者被氣着了,或者被嚇着了,都只能開個養氣調理的方子。
弄得太醫院的人悄悄給他起了個外號叫做“胡養氣”,成了太醫院的笑談。
等太子的事情定了,皇帝就又想起六皇子出宮的事情來,找了翰林院擬定了聖旨,仍舊封了六皇子臨江王、十六皇子建寧王,十九皇子信義王。
這回太子已經定了,這幾個成年的皇子當然是越早定了封地還有封號才最好,大臣們纔沒心思管這種事了,都沒有意見,一時之間皇帝那裡有些冷清的可怕。
相對之前雪花滿天飛的場景,這回立三王連個水花兒都沒起。大臣們也不知道是不是前陣子鬧累了,都跟啞巴了似地。
不過既然已經都定了,那當然是不能反悔的,皇帝也只好咬着牙叫工部趕緊在盛京造出三座王府來。
封地的事情卻還沒定下。
不過這也正常。三個皇子們都還沒成親呢,現在談封地的事情也確實早了那麼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