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章 正文）
聽倆兄弟聊着，霍克心想真有那一天，自己也算熬到頭了。
不過吃着吃着，和尚眼前出現異樣，每次眨眼時會閃現出一個綠色光點，起初很模糊，慢慢地越來越清晰、越來越冰冷，光點也在旋轉變大，直到眼前這個光點變得像雞蛋那麼大，讓他睜眼時腦子昏昏沉沉、閉眼時反而顯得格外清晰，如此反覆最後竟然分不清自己是睜着眼還是閉着眼，只發現天色暗了下來，屋子外能見度極低，他估摸着要下雨。這裡的氣候，天色變陰沉的話往往是要下大雨…
倆胖子還在吃着酒，桌上只剩個瓶底兒了。
不過這時候，他們旁邊不知不覺又多了一桌子人。兩個四十來歲中年人，還有一小孩。
孩子很瘦小，臉上有道疤，他突然站起來，從倆胖子兄弟桌子旁邊繞着走過。兄弟倆直挺挺乾坐着也不吃酒了，頃刻間變得不說話，眼神呆呆。
氣氛異常起來，空氣裡很安靜。
孩子六、七歲的光景，頭髮黑黑長長的、有點蓬鬆遮着大半個臉，他穿了件灰白麻布衣。
霍克神經一緊，這身影他好熟悉。
…這，不是狗屠夫家見過的那個接生婆的小侄子嗎！
是他，是這小傢伙，個子一點沒長，還是老樣子。
小侄子兩年沒見還穿着那件不合身的麻布衣服…
霍克對同桌另倆中年人一點印象都沒有。這時小侄子低頭徑直繞過兩人，不緊不慢朝他這邊來。霍克持續用餘光觀察小孩，感覺後者忽然之間就站到了自己身側，緊挨着。
和尚這才覺得腳底發沉，全身陰颼颼的，甚至能同時聽到兩個人的心跳。
這麼久過去了，霍克心想本來也沒打過照面，這孩子不可能認得自己，他尋思是不是自己光禿禿的腦袋招人注目…
雖然轉頭都變得異常艱難…但霍克還是努力把頭歪下，非要仔細看清他。小侄子陰冷的鼻息都吹到自己臉上…
他猛然看清小侄子眼睛緊閉着，眼窩淤黑，臉色發青埋的很低，小孩的手指突然勾了勾…
這個舉動讓霍克渾身不自在。
周圍聲音變得很細微，人都在自顧自忙活，根本沒人在意他倆，彷彿距離自己很遠很遠。霍克坐着半晌沒動，思想一凝聚就潰散掉，精力根本無法集中。孩子又伸手到霍克眼前，面無表情地勾了勾食指，然後慢慢向後門走去…
霍克兀坐在那裡，頓時像着了魔，不由使喚地站立起來，他感覺自己視線都無法轉移、擺脫不了某種控制，乖乖地跟着小孩往後門走去…
天色依舊昏暗，他慢慢跟着小孩出了後門，出門就是一個地窖，這地窖寬長各五六米，有一塊破舊的杉木板蓋着窖口，彎腰才能進去，到了裡面頓時一片漆黑。
…
霍克不停撥動佛珠，只是佛珠根本沒有轉動。
小孩打開牆龕，裡面有五個發光瓶子，各有不同的美麗顏色、光彩熠熠。他拿出一隻明亮的黃色瓶子，光像液體一樣在瓶子裡輕微晃盪。他慢慢把整瓶的光液傾倒在地上，地面被染得蠟黃，整個屋子變得乾冷，寒光四溢，擴散佔據了整個地面，把兩人的臉也映照的蠟黃！
“這是愚昧的人心，它吞噬一切！”小孩終於又開口說話。
霍克無法開口說話，但他確實覺得這些黃光讓他變得憤怒，情緒也無法控制，血壓上升心跳砰砰地加速跳動，體驗到曾經有過的暴怒和仇恨。霍克無法躲藏，任由這些光蔓延到自己身上。
小孩又拿起第二個瓶子、這是個發着藍光的瓶子，
“它是排斥一切的力量，生命體中絕對忠誠的信條”。說完小孩再一次把藍色光液也傾瀉而出。
藍光剛到地面就瞬間和黃光融合，彷彿就是天然一體的東西。霍克感覺到力量在急劇增加，信念在加重。憤怒似乎變成可以掌控的攻擊武器，連慾望都成了武器…
絕配，它們凝聚成衆多綠光點！
每一個光點都是霍克在山上遇到的綠“眼睛”，他不敢眼盯綠光看。
“這綠色光…是一部分人心中的恐懼。卻是你的強大武器！”
小孩轉身告訴霍克，霍克渾身痙攣無法挪動腳步。他恐懼地看到小侄子的眼睛也變成那“草青蝰”的恐怖的綠色眼睛，變成兩個碧綠小圓點，但他無法躲避開對方…
小侄子手裡拿着一面巴掌大的鏡子，朝向霍克。
霍克從鏡子裡也看到自己眼中兩個“草青蝰”的蛇目，還有自己那張蠟黃色的臉。
“世人都怕這綠眼，卻都想得到它，它是財富、是支配一切的力量、是世界的本源。”小侄子看着霍克的眼鏡說道。
“人類耗盡一切去追逐的綠光，現在我把它放在你內心的最深處…”小侄子的聲音彷彿來自空洞的地層深處。
霍克也在心裡默唸，“黃光和藍光，合成綠光…”
一遍又一遍。
…
直到霍克手上的佛珠開始轉動起來，手心也不停有汗水滲出，才停止默默吟頌…
“你到底是誰…你想告訴我什麼？”霍克內心掙扎着在說話。
“我在你內心最深處…世間的一切都是虛妄…回去吧！”小侄子剛說完，所有光點慢慢隱去。地窖裡又回到漆黑一片，霍克根本看不到小侄子藏在哪個位置。
令和尚感覺舒服的是，自己可以自主挪動腳步了，身體也不再受禁錮，他便慌亂地往窖外面走…
外面光照刺眼，是正午天色。跨出三四步霍克便爬出了地窖。
“從前門走…”地窖裡又傳來小侄子的聲音。
霍克不敢再回頭，猶豫了一下照着小孩的指使，繞了三四家店鋪，從前門回到包子鋪。他一手遮住眼睛。怕人看到恐懼他、嘲笑他…
霍克回到座位上，驚魂未定，包子已經涼了，豆腐腦也是。他發現那兩個混混已經不在吃酒尬聊了，每張桌子乾乾淨淨，店裡空蕩蕩的，正獨自打着盹兒的老闆娘幾乎同時醒來，詫異地看着霍克，說道：
“要打烊了，你這小和尚去哪一個多時辰纔回來？”
“一個時辰？”霍克驚訝道！
“是啊，也不打招呼。”
“我…我在後門解手，又臨時有事走遠了，這不…回來拿簍子。”
“後門，咱家店哪來後門！逗我呢…”
老闆娘歪着脖子說道。
和尚瞅瞅後門位置，確實就一堵牆而已，霍克暈乎乎地已經徹底整不清了。
“天色太暗，糊塗了。”
他慌了神，也不便多解釋，背上竹簍子，拿起包子就走。
出了鋪子沒幾步，和尚大口吃起手裡的涼包子。他太餓了，涼包子也能吃出可人香味來。
“和尚！hiahiahia！快看這和尚吃肉包子！！”
說話聲音彷彿在朝着自己，霍克一驚。
他一看真是吃了大半個豬肉包，滿嘴都是豬油、豬肉味兒…
霍克驚呆了，心想傳出去就丟人了，急忙把嘴裡未下嚥的殘食吐在手心裡，一看滿是豬肉和饅頭面的混合物，自己都腥臊乾嘔起來。
怎麼回事？感覺怎麼都吐不乾淨，這明明吃的是香菇玉米素包子，肉包子是哪來的？
莫不是…莫不是夢魘？
一切都是虛妄！他猛地想起小侄子的話，回頭瞄了一眼那包子鋪，已經關起了門。根本不像在經營的樣子，老闆娘也早沒了影子。
霍克撒開腿一路小跑，發現簍子越來越重，再一看裡頭盡是石子，和尚徹底懵了，頭皮發麻癱坐了下來，他又羞愧又驚悚，就像倒一簍子魔鬼，一股腦把石子兒拋下河灘。
他邊往寺裡跑、邊把虎口掐的生疼，
“這竟不是夢魘…”
內心的聲音恍惚道。
（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