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秋說着話,眉眼帶些憊懶的壞笑,窗外天光照拂下顯得分外曖昧,“小師妹,你可真是傾國傾城的妖孽,父子兩人都被你迷得神魂顛倒……”
疏真眼風一掃,病弱中並不見如何凌厲,不知怎的,卻讓葉秋心中一寒,“二師兄,開玩笑也要有個限度。”
這麼慢條斯理的稱呼他爲二師兄,大概她真是氣怒了……葉秋正如此想着,卻見疏真緩緩坐起來身來,撫胸又是低咳不止,不禁沒好氣道:“歐陽瞻不過是隻鷹犬,何必自降身份跟他拼鬥——你不要命了麼?”
“他已經識破我的身份,不能容他活着離開王城。”
疏真喘息着,卻覺得胸肺間的窒礙輕鬆不少,整個人都舒服多了。想起方纔葉秋之言,卻覺得心中一震,彷彿是喜悅,又彷彿是酸澀,百感交集之下,卻是不動聲色的轉了話題。
“王城裡怎樣了?”
葉秋聳了聳肩,“被你的人一頓燒殺,鬧得人心惶惶——雖然死的大都是蕭策手下的暗間,但這也是大大掃了燮王的顏面,如今王城裡正在大肆搜查肅清,只怕你的人今後要潛伏也難,所以我替你拿了主意,大部分撤出,跟着這邊的車隊。”
疏真靜靜聽了,卻突然幽幽的問了一句,“虹菱的屍體呢?”
葉秋沉默了半晌,才道:“朱聞替你找了塊風景清幽的地,已經下葬了。”
“入土爲安,再好不過……”
疏真微揚起臉,日光的光斑透過琉璃打造的窗壁,投射在她青黑的黥紋。無怒無喜的語氣,平淡說來,彷彿不甚悲傷,葉秋卻分明看到她眼角有晶光一閃。
“她正好撞到歐陽瞻手裡,你已經竭盡所能去救人了……”
他竭力思索着話來安慰,卻在看見疏真睜開眼後覺得嘴裡一陣乾澀,再也圓不下去。
“不,確實怨我……”
“如果我當時果斷些對他下殺手,如果我不是以言語擾亂他的神智……也許,虹菱還能活下去。”
疏真的微笑淡定而從容,渺遠的黑瞳深不見底,“她姐姐可霓跟了我這麼多年,也沒得着好下場……”
那樣陰冷的語調,讓人禁不住要打起寒戰。
風從琉璃窗外掠過,嗚咽的聲響,讓整個車裡都安靜下來。
葉秋眉峰一凝,“冤有頭,債有主,等你好了,一一去把這筆帳討回便是。”
疏真搖了搖頭,“只怕……蕭策和石秀兩班人,現在就已經焦頭爛額了。”
面對葉秋詢問的目光,她的朱脣勾起一道詭譎輕笑,“下個月,天下諸侯就要入京朝覲——沒有我的私人印信,那位公主殿下,要怎麼號令他們?”
****
北地已頗有涼意,中部的京城卻有些“秋老虎”的燥熱。
蕭策微一振袖,抹去額間的薄汗,深吸一口氣,壓下了心中煩意,親自在鎏金箋紙上寫了幾句。隨即,他聽到身後重帷中有珠玉相碰的清聲。
心中暗歎一聲,隨即回頭,垂目,深深一禮,“公主殿下。”
“蕭卿何必如此多禮,快快請起。”
溫柔而略帶羞怯的聲音響起,可算是悅耳動聽,薰香的寧氛縷縷而來,昭寧公主蓮步輕移,在侍女簇擁下來到他的面前。
蕭策垂下眼,沒有看她的表情,只看到一雙白嫩雙手有些焦躁無措的絞着帕子,彷彿欲言又止。
“蕭卿……我們下詔延遲各路諸侯進京,是否會引得他們懷疑?”
昭寧公主的聲音很是遲疑擔憂。
“這也是不得已的。”
蕭策想起幾位較近的諸侯話中帶骨的試探,心中升起冷怒,卻仍耐心安慰公主道:“遺失的那方黃金小印,乃是‘神寧長公主’的攝政象徵,若是沒有它蓋在誓書上,諸侯立刻便要發現不妥,鬧將起來,立刻便是滔天大亂。”
昭寧公主幾乎要將帕巾絞碎,“都是我太過無用,才累得你跟石大人如此操勞……”
“殿下說這些,真是折煞微臣……那方印章,”
說到此處,蕭策的眼中閃過一陣陰霾,清俊容顏微微抽搐了一下,“乃是之前亂政留下的難題。”
昭寧公主好似冷哼一聲,隨即便斂住了,“是那妖女太過狡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