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外坐騎嘶鳴,卻有一行數人躊躇着站在外間,有些躊躇,彷彿尷尬異常。黯淡的燈燭餘光照出他們花白的鬍鬚與面上皺褶,身上卻是光鮮的綢緞。
金禪目光一銳,“你把我們本部族的長老帶來做什麼?”
金扈冷笑一聲,“我帶他們來看看父王的遺物!”
金禪緊盯了他一眼,“你又想出什麼招數來了?!”
他嘆了一聲,彷彿強自忍耐,沉聲道:“二弟,我知道你一向樂於與我作對,但今日非比尋常,你這麼不依不饒的鬧騰,便以爲大位會回到你手上嗎?”
金禪說話一針見血,一旁其他族長雖樂得見他們兄弟內訌,卻也覺得他說的有理——金扈這幾年神出鬼沒的刺殺,舉動瘋狂偏激,反覆鬧騰之下,卻顯得更加狹隘鬼祟。
他們怕夜長夢多,到手的財物又出了意外,又疑心金扈也先想分一杯羹,於是七嘴八舌道:“這可不是先王的私產啊!”
“這是當年將士們拼命搶回來的!”
“聽你哥哥一回,乖乖回去吧,少年人!”
……
帳外的數名長老見着這場面,惟恐金禪以爲他們與金扈聯成一氣,慌得鬍鬚直顫,領頭一人連忙跪下道:“大王明鑑,我們並非是爲了什麼寶藏而來……”
他緩了緩氣,偷眼見金禪面色並不算難看,繼續道:“只是金扈王子信誓旦旦,說這裡面有先王的遺物,若是不當衆看個分明,我們就是有負先王所託,他、他就要自刎在先王陵墓之前!”
這話一出,衆人譁然。
狄人習俗與中原不同,長子承嗣鎧甲與戰馬,即繼承先人的兵權,而幼子傳承家中鍋竈,財務牛羊多歸於其手,分家時由長老仲裁。
如今金扈以自刎先人墳墓威脅,又只是想查看物件,衆長老出於職責,卻是不便說個不字。
金禪見衆人面色更加難看,心中暗笑,面上卻是又怒又是無奈,“二弟!你要鬧到什麼時候!非要在各部面前出醜丟臉麼!”
“我絕無此意。”
金扈一口回絕,瞳孔最深處的光卻是亮得怕人,好似失意瘋狂的賭徒孤注一擲,“我對這批寶藏沒有一點興趣!只是聽說父王的遺物留在箱中,只要開箱驗看,我絕不取一分半毫!”
“簡直是胡鬧……!”
金禪嘿然一笑,根本不願再理他,誰知金扈卻縱身上前一步,橫刀於脖前,厲聲道:“若是讓我連父王最後的遺物也見不着,我今日就血濺於此!”
他的聲音又尖又響,衆人都嚇得面面相覷——雖然誰都對此人無好感,但幼子守竈臺乃是應有之義,若是連這點都不容許,卻也太過不近情理。
金扈越發率性的笑道:“不讓我開箱驗看,就別想取走寶藏——誰要搬動箱子,就要從我屍體上踏過!”
他怒目而視的模樣猙獰極盡,長刀雪亮,讓人不寒而慄,衆族長怕他真做出什麼事來,又想着反正他不是想分寶藏,在此開箱看個清楚也好,於是紛紛嘆息着勸阻——
“你先放下刀,萬事好商量!”
“哎,這孩子也真可憐……”
“算了,他要看一眼就看唄!”
金扈面色如雪,高昂着頭,咬牙望定了自己唯一的兄長,近乎譏諷的笑道:“大王,你怎麼說?”
金禪望了眼殘亮的天色——此地雖然隱匿,但宮中掘開地道的破口遲早要被發現,萬一城軍追蹤而來,雖然不懼,但也麻煩——金扈要看,就讓他看個仔細吧!
他脣邊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獰笑——金扈到現在還在指望死去的父王……若是父王之寵愛有用的話,今日王座之上的人還會是自己嗎?
不成器的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