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聞一路疾馳,將馬鞭得近乎脫力,終於在不遠處的前方看到一地狼藉。
夜色蒼茫,冰霜將滿地染就銀白,但見明月於雲端時隱時現,瑩光溫潤。
車駕在前方傾倒,毀碎一地,七橫八落的屍骸,滿地血污淹留,更是觸目驚心。
一陣涼意沁入他的心中,彷彿有一道無形之手,攥住了他的心。朱聞的銳利黑眸中閃過焦灼,心跳也越發加快。
他大步流星向前走,目之所及,都在倒臥的肢體中搜尋那一抹倩影,遍尋不見之後,心中卻越發煩躁。
他沿着血跡向前,山坡逐漸往上,樹枝低垂,四下越發寂靜,無聲的蕭瑟中,朱聞發覺自己掌心都有些出汗,一顆心吊到了最高處——
“你……是來救人的,還是來收屍的?”
微弱的話音,下一瞬突兀出現,卻是清澈宛如冷泉,在暗夜中宛如珠玉瀉地,字字清晰。
猛然轉身,朱聞赫然發現,山坡半腰處一棵矮樹下,竟坐着一人!
唯一活着的人!
周圍一圈狼藉的屍體,疏真背倚樹幹,一身素衣染血,卻彷彿要溶入這淡淡月華之中,透明幾近消逝。
她漆黑的長髮紛亂垂落,晶瑩面容眉目都瞧不真切,惟有左手中那一截利刃,仍牢牢握在掌心,劍光吞吐間,竟似天光拂下,別有一重凜然之色!
朱聞凝望着她,卻只覺她已是搖搖欲墜,可那看似經意擺出的姿勢,竟是攻守兼備,完美到難有破綻可尋!
大概是失血的原因,她黑幽幽的眸子有些渙散迷茫,而周身戒備緊繃的殺意卻越發深重!
“是我……”
朱聞的聲音,帶着自己也未曾發覺的驚慌關切。只見疏真眨了眨眼,彷彿要奮力認出他的模樣,卻終究身子一晃,如雨中之蝶一般無力跌落——許久的搏命殺戮和緊繃心緒,終於在這一刻輕鬆釋然!
“小心!”
朱聞一驚,連忙搶過去,極爲驚險地接住了她。
冰冷嬌小的身軀,宛如其中靈魂一般,宛如渺雲,杳不可尋。
周遭都是冰冷,彷彿數九隆冬在滿是冰渣的河裡載浮載沉,滿身疼痛已然哭喊不出,深重的雲霧將一切席捲而入……這般昏沉迷茫中,她做夢了。
兩個月前居延
仍是大雪瀰漫之時,呼嘯的北風夾着冰渣,從帳篷的破洞中襲入,破舊的氈毯不能帶來任何暖意,只是聊勝於無的披着,就宛如,此時幽微的生命火焰。
疏真蜷縮在牆角,一動也不動,彷彿是個無聲息的死物一般。原本精美絕倫的厚緞雲裳,也染了炭黑血污,幾乎看不出原本模樣,只有其中暗嵌的錦線,在微弱油燈下略一閃光。
外間隱約有人聲傳來,隨即,便是可霓沉重踉蹌的腳步聲,疏真不用擡頭,便可看見她瘦得凹陷的面龐,原本英氣勃發的神韻,如今也只剩下悲憤悽絕。
可霓走到她跟前,低低喚道:“主上……”
她的聲音低沉,彷彿沉浸在某種情緒之中,帶些奇異韻味,疏真略一擡眼,卻見她綻出一道溫柔的微笑,在這破舊漏風的帳篷中,顯得格外恬靜安詳——
“待會兒,不管發生什麼事,您都不要出聲!”
下一瞬,她蹲下身,吃力地抱起疏真——用盡全身力氣,朝着帳角那一堆高高疊起的破衣垢被走去。
疏真被放進這一堆亂布破絮中,可霓胡亂除下了她身上的錦衣重緞,一件件套在自己身上,隨後,在她身上又堆了一堆滿是污垢的破衣,那濃重的血腥味,顯示這是從女犯屍體上剝下來的。
重重垛起的布絮讓疏真有些胸悶,她張口欲問,卻發現自己的聲音嘶啞到近乎微弱,可霓的微笑透着布料,瞧着越發模糊,越發詭譎。
過了幾瞬,便有粗魯男聲由外而入,隨即,便是可霓的驚呼怒喝聲,以及男子狂肆的大笑聲——
“別在軍爺我面前擺你這京城閨秀的臭架子!進了這紅帳篷,你們就是專供大軍享受的營妓!”
隨即,便是衣料被撕的裂帛之聲,透過朦朧的布匹,但見可霓的身影,在幾條粗壯大漢的逼近下,終究無力掙扎——
眼前的一切……都染上了一片鮮紅……疏真睜大了眼,卻喊不出任何聲音。
雪白的肌膚在油燈下無聲地掙扎扭動,就算再多暴虐,卻也聽不見可霓的叫聲——疏真心中無比清明:她是不想讓藏身角落的自己擔心難受!
*虐語的喘息聲在耳邊迴響,那交疊的軀體在眼前涌動,眼前的鮮紅在油燈下靜靜蜿蜒流淌,鮮明妖豔,銘心刻骨!
當一切都平靜下來的時候,卻聽一聲急促的喊聲——那是可霓的慘叫,痛到極致的一聲!
一個大漢提起褲子,正獰笑着,將短刀刺入可霓裸露的胸膛——
“京城那邊有貴人吩咐下來了,讓我們好好玩過之後,便一刀殺了你!”
他緩緩的拔出刀,無視正在抽搐冒血的軀體,挑起了那件金縷華緞,“看這料子,你真是大官家的小姐?”
可霓全身抽搐着,鮮血噴射如泉,那樣的血色,映入疏真眼中,便成這一生一世也不能忘卻的夢魘!
疏真喉嚨荷荷出聲,卻喊不出任何一句,她的左手筋脈已斷,竟是連爬出這一堆亂帛也不能!只能眼睜睜看着這羣**嬉笑着離去!
好一陣,她翻滾摸索着爬出布堆,卻也只趕上可霓最後的一道笑容——
那笑容恬靜明麗,聲音也弱不可聞,卻是一字一句,都刻在她的心中,“主上……你要好好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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