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告終於趕完了,終於可以寫文了,這次索性更新多一點。某非實在對不起大家,一直以來我的拖沓和任性讓大家牽腸掛肚了,但我確實沒有如那位讀者所猜測的,是在爲CHUBAN存稿)
這話剛一出口,金禪只覺得眼前一花,一道人影便掠出帳門,渺然不知所往了。
那股無所不在的攝人壓迫感也隨之消失,金禪深吸一口氣,只覺得分外舒暢。
“好驚人的威勢,不愧是名滿天下的蕭策……“
話雖如此,他的臉上仍不見緊張艱澀之意,他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道:“若是你知道,她還活在這世上,該是何等表情呢?”
帶着犀利鋒芒的微笑在他臉上一閃即逝,隨即卻歸爲平靜,他的眼望向遠處若隱若現的城牆,幽深宛如鬼潭一般。
“固若金湯之城麼……”
他的聲調在夜風中顯得有些飄忽不定,一雙黑眸在暗處熠熠放光,冷光讓人不寒而慄。
“這世上,最難攻破的,最易淪陷的,不是城牆與驕兵,而是……人心。”
最後兩字,從他口中輕輕吐出,宛如煙雲一般騰空,目盡處,就連那巍峨高聳的城樓,也彷彿籠罩在這一片陰霾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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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續幾日,戰局仍在僵持,狄人分兵四處掠劫之下,主力卻彷彿在城外生根一般,久久不肯退去。
城中民衆原本略微鬆弛的心緒也逐漸崩緊了——狄人原本就是來去如風、掠劫四方的民族,如今卻對這城市鍥而不捨的團團圍住,雖說城中另有通道運輸糧草,也有固定水源,但鐵桶般的桎梏仍是讓衆人心中七上八下。
朱聞面對此局,心中卻也不免警惕——金禪行事雖然多有荒誕,但其人實則精幹強悍,絕不會一直這般無謂的圍困,如此詭譎的氣氛下,他每日演練與巡城的時間也越來越長,若不是爲了顧及疏真,簡直是要住在軍營之中了。
城中氣氛熱鬧由此越發緊迫壓抑,初冬的冷風吹拂大地,更添了幾分蕭瑟。
“這裡……還有這裡,都必須加強工事——衛羽,衛羽?!”
朱聞正在羊皮地圖上指點談論,卻驀然發覺與自己並坐的衛羽竟是神遊天外,彷彿靈魂都離體而去。
被連喊了好幾聲,衛羽這才彷彿如夢初醒的顫了一下,歉意的回過神來,“啊……是!”
朱聞的清俊容貌如降寒霜,他眯起眼道:“大戰當前,你渾渾噩噩的在想些什麼?”
衛羽的臉色有些不好,往日的爽朗笑容絲毫不見,他目光閃動之間,彷彿嘆了一聲,“是我走神了,君侯恕罪……”
朱聞瞪了他一眼,“你這幾天是怎麼了,這麼板着臉,整個人都是失魂落魄的……”
他目光凝聚處,覺得衛羽的臉色越發白了,於是緩和了語氣,問道:“你是着了風寒,還是思慮過度頭疼?若是身體不適,現放着就有一位葉太醫在我們這,讓他替你看看吧!”
衛羽的瞳仁深處閃過一輪什麼,隨即便輕咳了兩聲,“這一陣是受了些風寒,全身都發軟——你放心吧,我雖然不如葉太醫一般是杏林妙手,卻也略通歧黃,已經抓過藥來吃了,大約這幾天寒氣忽至,這纔有了些反覆。”
朱聞微微頷首,拍了拍了他的肩膀,“這次真是辛苦了你……”
衛羽身上一顫,好似被他打個正着,又開始輕聲咳嗽起來,咳完之後他不禁失笑,“君侯,你今天是怎麼了,跟我這麼客套的?!”
朱聞看了一眼他發白消瘦的臉龐,心中卻是更生出歉意來,“你運氣不好,跟了我這個不受待見的天煞孤星,這麼多年來不知道費了多少心血——若是你輔佐的是我三弟或是四弟,大概已是得了大位,身處王城鼎盛之地了。”
他想起先前那些舊事,心中更添無窮感慨。
衛羽是在他十二歲時被貶謫到這邊城封地時結識的,他本是此地豪族的庶子,差自己一歲,同樣不被家中長上待見,經常的在城外走馬廝混。
初見時,兩人少年意氣,竟爲了一匹馬的前後之爭,先是比賽騎,隨後成了馬戰,到最後,竟成了兩個半大小鬼頭互相抱着在地上打成一團。
這般不打相識的友誼,如今想來,仍讓人會心一笑,涌起無窮溫暖。
“那時候,你把我的腮幫都打青了。”
朱聞小聲咕噥着,彷彿仍有餘痛似的,揉了揉腮幫,衛羽耳尖,卻隱約聽到門廊側邊有女子清脆的笑聲。
他眼中波光一閃,卻更加忍俊不禁了,“君侯你身手不行,還非得把陳年舊事提出來說,也不怕晚上在花帳之中被人恥笑。”
這下外面的笑聲頓時收斂了,朱聞彷彿意識到了什麼,一掌拍去,罡風雲涌之下,衛羽極爲驚險的避讓過了,笑着起身告辭了。
朱聞今天不知怎的,也有些神思不屬,靜靜坐着,望着他的背影有些發楞。
“你的牙齒沒被揍得落下來吧?”
帶着揶揄的笑聲在身邊響起,朱聞回過頭時,不意外的看到一雙笑成月牙的美眸。
他壓下心中千百複雜情緒,似笑非笑的驀然起身,竟是伸開手臂要將疏真攏在懷中——
“我的腮幫現在還青着,你來替我揉……”
好似少年一般柔弱無依的哀告,卻因眼中的笑意而破功,疏真平時笑的時候極少,今日卻好似很配合他耍笑嬉鬧,略微一避之下,仍是讓他握住了手。
朱聞閉起眼,無聲的嘆息着,將她的纖纖素手放在自己臉頰邊,感受着那份微涼的觸感。
他彷彿想說什麼,卻終究嘆了口氣。
“你什麼也不用說,我都明白的。”
疏真的聲音幽幽傳來,卻彷彿甘霖一般落入心中。
朱聞用自己的雙手緊貼着她的,兩人耳鬢廝磨之間,卻毫無輕佻的情色之意,只剩下親暱關切。
“爲何會是這樣呢?”
他彷彿是在問自己,又彷彿是在問她。
疏真的脣邊掠一道苦笑,半張臉色若春曉,半張臉卻因着不知名的情緒而微微抽搐,簡直如鬼魅一般——
“同樣的困局,同樣的心境,同一個問題,我早已問過自己千萬遍。”
她禁不住反手撫摩着他微粗是胡茬,心中亦是感慨萬千,卻只能化爲一聲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