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走後,月琉螢突然想到了什麼,又命令道:“龍舞,白羽,你二人去到魔獄,將那批關押的正道中人,悉數釋放,即刻前去,不得有誤。”
龍舞和白羽兩人齊齊一震,望着月琉螢,滿是驚詫。
“宮主,你,你不是開玩笑吧?”
他們血月宮,經歷一番慘烈血戰,損失無數弟子,好不容易打退了人間正道聯合攻擊,俘獲了正道弟子千餘人,而今宮主居然下令將所有人給釋放,他們之前所做努力和犧牲,豈不都白費了。
“立刻去執行。”月琉螢不想解釋太多。
龍舞想勸諫,白羽拉住她,對她道:“走吧,去執行命令。”
只有白羽才知道,月琉螢所作所爲,都是爲了軒源,那個她深深愛着的人,爲了那個人,她甘願做任何事,所以,無論她們怎麼勸諫,都是無用。
白羽推着龍舞,兩人一道,前去魔獄,釋放裡面被關押的正道弟子。
看着兩人漸漸離去背影,月琉螢精神恍惚,仙軀一抖,竟有種站立不穩的感覺。
身爲血月宮宮主,她身上肩負着血月宮責任,要爲血月宮的發展和壯大而努力,但現在,她的所作所爲,卻與血月宮之事背道而馳,大大寒了衆多血月宮弟子的心。
但是,只要他開心,她做什麼都無怨言。
嘆了口氣,月琉螢俯下身,抱起了一個嬰孩,看了看。
這個嬰孩,面容安詳,稚嫩小臉,粉嫩可愛,薄薄嘴脣,似乎還在微微呼吸,迷人小眼睛,彷彿會說話一般,淡淡睫毛,好似正隨風閃動,胖乎乎小手,似乎還在輕輕揮動。
看着看着,月琉螢癡了,彷彿夢吟一般:“如果我和他,有了孩子,不知道會是怎樣的幸福。”
這一刻,月琉螢道出了自己的心聲,也是每一個女孩子內心深處的渴望。
他們之間,隔着的東西,實在太多太多,距離實在太遠太遠,用天涯海角來形容,只怕也不爲過。
因而,聚少離多,誤會重重,怨恨糾纏,這是他們之間的宿命。
如果最終,蒼天捉弄,他們沒能走在一起,但上天肯大發慈悲,賜予她和他愛情的結晶,她就已心滿意足,幸福無比了。
此一時,月琉螢不由憧憬,在腦海中想象着他們孩子那天真活潑的模樣,不由熱淚盈眶,淚流滿面。
如果是兒子,他那胖胖的臉蛋,圓圓的眼睛,小小的鼻子,薄薄的嘴脣,胖乎乎的小手,她怎麼也親不完,怎麼也愛不夠。
她想象着,兒子的樣貌,一定和他父親一樣,英俊、瀟灑、勇敢、可愛,除了臉上的稚嫩與天真,他們之間,又有着什麼區別。
如果是女兒的話,她希望女兒長得像她自己,她自信她的容貌,她的窈窕,她的美麗。
但是,她不希望,女兒和她一樣,是個人人懼怕的女魔頭,她相信,女兒也會承繼她父親的優點,心性善良,純潔可愛。
不自主的,她閉上了眼睛,彷彿陷入了癡迷。
孤獨和寂寞,無時無刻不侵蝕着她,要將她拉入萬丈深淵、無間地獄。
直到那一刻,一股凌厲的氣勢,向她給壓了過來,令她驀然驚醒。
身體晃了晃,沉醉中的月琉螢驚醒過來,眼神徐徐冷厲,充滿警惕,目光深邃,回身相望,看着站在她身後的那道人影,心中暗暗鬆了口氣。
出於修行者本性,月琉螢本來對周圍事物,十分敏感,平日裡,但凡有人進到離她百丈以內範圍,她都會有所察覺。
但先前,因爲她完全沉浸在自我世界中,對周圍事物,竟無知無覺,以至於那人已悄悄走到她身後不足三尺之外,她仍無所察覺,這對修道之人而言,無疑是大忌。
好在來人並不是什麼敵人,否則,那可就麻煩了。
來人視線下移,落在她手中嬰孩身上,周身涌動的氣勢,不覺又盛了一分。
然後,緩緩擡眸,平靜目光,向她看了過來。
身體,慢慢僵直,她,看着他,淡淡的眼神,心中,不知爲何,竟有恐懼。
他,看着她,就這麼,看着她,面無表情,讓人琢磨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而她,在他平靜目光下,身軀,竟是陣陣顫抖起來。
是害怕麼?是做賊心虛麼?還是……
在這寂靜山林中,兩人目光,就這麼對望,時間,好似停頓了,空間,也彷彿凝固了。
直到那一刻,雙手一抖,手中嬰兒,不自主滑落,滾到了地上,她也沒有察覺。
她,身軀,顫抖得越發厲害,眼瞳之中,透着無盡恐懼,彷彿站她面前的,是比她還可怕的惡魔。
他,低眸,看了一眼,淡淡吸氣,然後,緩緩邁步,向她走來。
她,不敢與之對視,只得後退,一步一步,一步一步。
但很快,她就被逼到了馬車旁邊,退無可退,避無可避。
山風吹拂,掀起簾布一角,他,終於停步,轉眼,朝馬車中望去。
透過簾布一角,馬車空間,一覽無餘,他,看了看,瞧了瞧,呼吸,漸漸沉重。
她,身體不住顫抖,跟篩子一般,在等他的時候,就如被押赴刑場,等待着處決的死刑犯一樣,直到,他的目光,又轉了過來,重新看她。
她,看着他,喉嚨輕顫,嘴脣蠕動,想對他說,事情並不是他想象那樣,她並不是兇手。
可話到嘴邊,卻又化作了沉默,因爲,她不知道,該怎麼向他解釋。
“你,殺了他們,吸了他們元氣。”
這句話,不是疑問,而是陳述。
她,不自主搖頭,搖得像潑浪鼓:“不,不是我殺的。”
他,眼神漸漸冰冷,就連他的語氣,也冰冷了。
“不是你麼?”他,冷笑,不容她辯駁:“不是你還會是誰?”
這裡,就只有她一人,先前,他來之時,正好看到,她手中還抱着一個嬰孩,而且,他還清楚記得,她曾對他講過,她抓捕嬰孩,就爲吸收元氣,作爲祭靈,修煉邪惡武功。
看着他,冰冷的眼神,冷峻的容顏,再聽這寒冽的話語,如萬年寒冰,凍徹了她全身。
她,恍然若失,她明白,無論她怎麼解釋,不論她如何辯駁,他都不會相信。
於是乎,她憤怒,她咆哮,她嘶吼。
“對,這些人,都是我殺的,所有這一切,都是我做的。”
既然他一致認定,這些嬰孩是她所殺,而且不由分說,就斥責於她,那她還解釋什麼。
反正在他內心深處,從未相信過她,上次在仙霞谷,也是這樣。
他,怒火沖天,扣劍的手,握緊了,顫抖了。
寒爍神劍,似又將出鞘。
冷冷瞥了他手中神劍一眼,她,卻沒有半點畏懼,反正她的心,被這柄劍,傷過了,不止一次。
她冷冷道:“是不是又想對我拔劍?那麼,你就來吧。”
她,用手指着自己心口,似歇斯底里,吼道:“你來呀,這裡,狠狠地刺下去,那,不是你最喜歡的麼?刺下去,刺下去,刺下去呀!”
他,看着她,似發泄心中不滿一樣,憤怒的吼着,扣劍的手,顫抖不止。
他,可還刺得下去?
她,看着他,似在逼迫他:“不妨再告訴你一件事情,先前,我已下令,白羽和龍舞,讓她們去到魔獄中,將那批被俘虜的正道弟子,盡數誅殺,剝皮拆骨,凌遲處死。”
“你說什麼?”
心中殺意,驟然升起,看來,他是低估了,這個女人的手段。
她的狠毒,她的手段,她的罪行,令人髮指,毛骨悚然。
“所以說,今日,你要不殺了我,我還會殺更多人,我會即刻下令,讓我血月宮大軍攻入人間,毀滅人間,摧毀修真六界。”
既然他認定,自己是惡人,是個可怕的女魔頭,那她何不再兇狠一點,再可怕一點,反正都一樣,沒什麼區別。
至於他的劍,她更是不怕,死了最好,一了百了,那樣,才能加深他的痛。
她唯一懼怕的,只是他的溫柔,因爲那是世間最致命的毒藥!
“啪!”
一個響亮的耳光,重重扇在她臉上,她慘叫一聲,當即跌倒在地,頭暈目眩。
一縷鮮血,沿着嘴角,流溢出來,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妖豔如畫。
玉臉煞白,一個巴掌印,鮮豔血紅,極其刺眼,紅白相間,鑽心的疼痛,傳進腦海。
低低呻~吟,連連咳嗽,臉上火辣辣的疼。
然而,她卻怔住了。
爲什麼,這一次不是劍,而是他的巴掌?
怎麼可以,他怎麼可以打她?
她寧願他殺她,也不願他打她呀。
“你打我?”
玉手輕撫臉頰,她昂着頭,望着他,玉臉之上,寫滿了不可置信。
“不要讓我再看到你。”
他,冷冷的拋下一句,身影一轉,往外走去,頭也不回。
她,躺在地上,望着他,離去的背影,怔怔地,怔怔地。
心底的殤,突然來得那般的洶涌,那般的猛烈,如潮水一般。
山風吹拂,淡淡冰涼,籠罩着她,這個孤寂而憂傷的女子。
空氣中,流淌着一股悲涼之氣,濃濃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