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以後,一輛出租車停在了甄雪面前。
甄雪拉開車門,發現裡面只有蕭凌虛一個人。
“聞南呢?”
“我出門的時候他還沒有醒,他可能累壞了。”
“哦!”甄雪應了一聲,挨着蕭凌虛坐了下來。
熱情的司機曖昧地看了兩人一眼,說:“喲,兩位是約會吧?找到地方了嗎?呵呵,要不我推薦幾個地方給兩位?保準環境優美,氣氛浪漫……”
“不!”蕭凌虛打斷司機的好意,言簡意賅地說,“去‘西山’!”
“‘西山’?”司機即時語塞,“那裡可是公墓啊!”
“對!我們就是去那裡!”蕭凌虛再次重申了一遍他們的目的地。
司機狐疑地看了這對俊男美女一眼,沒敢多說,趕緊打着火,有一腳沒一腳地踩着油門。一邊走他的腦海裡一邊浮現出以前在某本靈異雜誌上看見過的鬼故事。
在那個故事裡有一個出租車司機,半夜三更拉了兩男一女三位乘客,要求在天黑前趕到一個邊遠的村子去,說有急事要辦。結果第二天,司機發現那三人給他的車費都是冥幣。再一打聽,司機被嚇了一跳。原來,當他把那三位乘客送達那個村子後,村裡的某戶農民家養的母豬就生了三隻小豬,正好是兩公一母!原來,那三個人是要趕着去投胎做小豬崽子!
想到這裡,司機不禁渾身發毛,踩足了油門兒,三下五除二便飆到了西山。
不是清明冬至,白天的“西山公墓”本來人就很少,夜晚的時間,這裡更是寂靜到讓人疑神疑鬼。司機接了車錢也不細數,便逃命似地將車開走了。他甚至有點兒懷疑車裡的兩個不是人。
夜幕下的公墓瀰漫着一種難以言喻的寧靜和詭異。翻過大門後,感覺就像進入了另一個世界。正如“公墓”二字所指,這裡是死人的地盤,活人世界裡的最後一個禁地。
慘白的新月高掛於漆黑的夜空之中,猶如死神的鐮刀,散發着令人膽寒的冷光。兩旁的松柏猶如黃泉道上的鬼怪,默默無言地窺視着兩人。
雖然作爲一名法醫,見過了無數真正的死人,也並不信邪,但在黑暗統治的時間裡,造訪一個死人的世界,卻跟屍檢完全不一樣。就像一具死相慘烈的屍體,光天化日之下只會讓人感到噁心難聞,但於夜闌人靜之時卻能令人惶恐不安。
各種可怖的浮想,就像一路上搖晃的黑影,閃過甄雪的腦海,讓她感到不安。好像有某種不知名的危險正隱藏在那些黑影的背後。或許下一刻,地上的那些黑影就會活起來,變成一個個渾身鮮血的怪物,向他們撲過來,把他們撕成碎片。她本能地向蕭凌虛靠了靠,想尋些慰藉。
幽色中,一陣女性的髮香飄向了蕭凌虛。他訥訥地低下頭,看見了兩人近在咫尺的甄雪。蕭凌虛的身子猛然一震。他下意識地想要走遠些,保持應有的距離,但當他感受到她顫抖的身軀時,理智立刻背叛了他。它沒有推開甄雪,反而輕輕握住了她的手。
月光如銀,鋪滿了地面。兩人一路無話,只是相互依偎着,走在黑暗的公墓裡。
也不知道走了多長時間,前方赫然出現了依次上升的階梯和鱗次櫛比的石碑。
蕭凌虛停下腳步,心底驀地涌起了一陣失落感。他竟然希望這條路能更長一些,好讓他挽着她一直就這麼走下去。
“我怎麼會有這麼可笑的念頭?”蕭凌虛在心底自嘲一笑,放開了甄雪的手。
甄雪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狼狽地向後跳了一步,不知該說些什麼。
幸好蕭凌虛沒有讓沉默繼續下去。“我們到了。”他說。
“哦!”甄雪哦了一聲,開始環顧四周。
他們站立的地方是一個巨大的漢白玉的墳冢。高大的墓碑上面,右邊已經刻上了玲姐的名字,左側卻空白了一塊,看起來像是要刻上其它人的名字一樣。墳墓前面有四棵巨大的青松,像四個綠衣衛士護衛在墓前。墳墓四周則青草滿地,風水甚爲良好。
蕭凌虛默然地走到了墳墓旁的一個小池子邊,對着池水,低聲唸了一段咒語。咒罷,只見小池子裡水波盪漾。一個暗黑色的光圈,從小池子的底部慢慢升起,然後和潔白的月光交纏在了一起,看起來竟像是太極的圖符。
圖符中間,隱約可見一條頭頂長角,臉像獅子,四鰭大尾的紅色鯉魚在緩緩遊動。
看見那條怪魚,甄雪忍不住叫了出來:“這不是聞南跳水自殺時,救他的‘橫公魚’嗎?你喚它出來做什麼?難道有危險嗎?”
蕭凌虛也不擡頭,兀自掌控着手中的黑色光球,道:“我只是不想有東西打擾我們,所以要略微防備一番。”
說話間,小池子的水波變得更加洶涌。甄雪只覺得鼻頭驀地一涼,她伸手一摸,卻是一滴晶瑩剔透的水珠。
正納悶,天空中忽然落下了更多的水珠,每一顆都有黃豆那麼大。它們都是從小池子裡倒流入空,然後又從空中掉在地上的。水珠落地之後,沒有灑開,反而像一顆顆透明的玻璃砂一樣在地上堆積了起來,轉眼間就形成了四面流動的水牆。
水牆之上,倒映着高樹和臺階,就像一出水幕電影,將墓碑四周的景色播放了出來。
“這是怎麼回事?”甄雪睜大了眼睛,面對着這樣一副水幕奇景,她感到不可思議。
蕭凌虛走到甄雪面前,將她輕輕拉進了水牆之中,“只是一個小把戲罷了。如果有孤魂野鬼經過這裡,他們看到水牆上面倒影的虛景,便會以爲前面沒有路了,而繞道行走,絲毫看不見我們在幹什麼了。”
孤魂野鬼?甄雪聽得真是有些害怕,“蕭凌虛,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帶我來這裡幹什麼呢?”
“盜墓!”
聞言,甄雪的後背倏然一涼。她乾笑了兩聲,“你別跟我開玩笑……”
“我沒有開玩笑!”蕭凌虛說着走到墳頭,祭拜了一番。然後,他招來了“黃土輪”的劍靈土螻。土螻張開大嘴,不用半刻,便吸淨了墳裡的土,露出了墳墓下面兩個並排而立的石穴。
見此情景,甄雪恍然大悟:“怪不得石碑的左邊空了一塊!原來這竟然是一座合葬墓!就不知道另一位墓主是誰了。不過,不管他是誰,一定是個有錢人!”
蕭凌虛狐疑地看着甄雪:“你怎麼知道?”
“你看這墳墓的規模和用料,不是有錢人,恐怕沒有這個財力吧?”
說話間,蕭凌虛已經將骨灰盒擡出了墓穴。那是一個用上等紅木製作的骨灰盒,上面雕刻着雙鳳朝陽的圖案。從外觀上看,除了價值不菲以外,並看不出那個骨灰盒的異常。
不過,打開骨灰盒的瞬間,兩人的眼睛都綠了。碩大的骨灰盒裡,根本沒有一粒骨灰,有的只是一團又黑又臭的黑灰。
觸目驚心的景象讓甄雪愣在了原地,“這是什麼?”
“針蠱!”蕭凌虛說着取出一塊包着雄黃末的青布,加山甲末和皁角末,用燒酒點燃,放到了骨灰盒附近。那些黑灰被煙氣所薰,忽然化成了一股股黑流,從骨灰盒裡流瀉而出。定睛一看,這才認清了,那原來是一撮撮的黑色小蟲。
這些小蟲一掉到地上,馬上四散開來像一小股,一小股的黑潮,掠過草地,鑽入了地下。它們經過的地方,青草之上莫不留下了一股股黑色的痕跡。
這下子,甄雪徹底服輸了,“沒想到阮倩玲真是中蠱而死的。可是誰會在她的腦袋裡放蠱呢?”
甄雪說着不自覺地擡頭望向了天空。今晚的月色顯得異常朦朧,就像用橡皮擦過的鉛筆畫一樣。朦朧的月色暈染在漆黑的天幕裡,就像甄雪方纔的疑惑,暈染在她的腦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