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拍賣會(一)
公元962年(建隆三年)十月十五日(農曆)
清晨,崔氏莊園客房,金陵商人曹德舜從睡夢中醒來,起身穿衣。他是應邀來參加拍賣會的,三天前就到了明州城。見過明州的幾個好友,他昨天下午來到崔氏莊園,住在這個房間裡。他今年五十二歲,體型勻稱,國字臉上留着濃密的鬍鬚,頭髮漆黑,髮髻上插着一根木簪,他衣着很儉樸,穿着素靜的青袍。
曹德舜是南唐治下金陵有數的鉅商,在南唐各地經營着多家商行,布匹、綢緞、糧食、茶葉等均有涉及。三年前崔家和他接觸,談成了在金陵地區銷售崔家烈酒的代理權。幾年來雙方合作十分愉快,他也賺取了大量錢財。這次接到崔家的邀請,他對海外奇珍不是很感興趣,認爲自己見多識廣,什麼寶物沒見過,‘拍賣會’不過是個由頭罷了,應該是崔家想召集各地的大商人開會,沒準又有什麼新奇產品要推銷給大家。
他開門走進院子,一個崔家僕役上前來,服侍他洗漱,又端來了茶點,“貴客請用早餐,然後可以隨意在莊園裡走走,拍賣會要在下午舉行,主要是因爲刺史大人上午要處理公務,下午才能到來。”
曹德舜吃過早點,出去散步,路上遇到了幾個熟人,交談了一會,他繼續前行。走到一個小院子的圍牆外,他聽見裡面有一個女子的聲音在說話:“大家把我教過的從頭背一遍。”院子裡隨即傳來稚嫩的聲音,是許多小孩在背誦着:“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苟不教,性乃遷。教之道,貴以專。昔孟母,擇鄰處。子不學,斷機杼-------”
曹德舜認真的聽着,孩子們繼續在背誦:“三才者,天地人。三光者,日月星。三綱者,君臣義。父子親,夫婦順。曰春夏,曰秋冬。此四時,運不窮。曰南北,曰西東。此四方,應乎中。曰士農,曰工商。此四民,國之良。曰筆墨,曰紙硯。此四寶,藏文房。”
曹德舜很震驚,他自幼讀書,不是粗鄙無文之輩。這篇文章三字一句朗朗上口,其文內容大都採用韻文,通俗、順口、易記,是給小孩子啓蒙的極佳教材。他心想,崔家不愧是漢唐以來傳承千年的名門望族,底蘊深厚,這文章讀起來朗朗上口,內容淺顯易懂,實在是蒙學奇文,不知是崔家哪位大才所作。
院門半開着,他向裡面望去,十幾個孩子坐在院子中間,一個女子站在一塊黑乎乎的木板前,聽孩子們背誦文章。女子穿着很樸素,用巾帕包裹着滿頭青絲,不像是崔家的主人,也不像侍女、僕婦之流,倒像是個農婦。
他心裡疑惑不解,難到崔家請農婦當教書先生?這未免太不成體統了。他又看見那些孩子們穿的也不是很好,就想難道這些都是僕役的孩子 ,崔家讓識字的僕役妻子教他們?
他胡思亂想了一會,就往回走了。他低頭邊想邊走,轉過一個牆角,正好和一個人撞在一起。
“哎呦喂,您走路倒是看着點啊!撞死我了。”
曹德舜看去,一個身材修長(那喆身高一米七五,在這個時代算是高個子)的青年正揉着肩膀,有些惱怒的看着自己。這年青人大約二十幾歲,身穿白色的綢衣,頭髮隨意披散在腦後,紮成一個馬尾,很有魏晉名士之風。
曹德舜急忙道歉:“這位先生,是我的過錯,我走路時在想一些事情,衝撞了先生,實在是抱歉。要不要我去請郎中給您診治一番?”
年青人聽了他的話,瀟灑的一甩馬尾辮,“算了,沒什麼大不了的,我沒事,回見了您吶。”
年青人施施然走了,一邊走還一邊唱着古怪的小曲:“親愛的,你慢慢飛,小心前面帶刺的玫瑰。親愛的,你張張嘴,風中花香會讓你沉醉------”
年青人走遠了,曹德舜聽他說話音調很古怪,有點像北地之人的口音,心想,今天碰上的崔家之人都很古怪,難道大家族培養出來的人都與衆不同?他回到自己的房間,想了一會,有點摸不着頭緒,隨即不想了,拿起一本書看起來。
中午,崔家的僕役送來了午飯,他簡單吃了點,就上牀睡午覺了。不知過了多長時間,他聽到敲門聲,就起身開門。崔家的僕役請他去前院的大堂,拍賣會就要開始了。
他隨着僕役前往拍賣會現場,路上遇到了不少熟人,大家邊走邊聊,都在揣測着崔家能拿出什麼寶物。一個來自溫州的胖子湊上來,笑嘻嘻的問道:“曹兄,您知道崔家這次拿出的是什麼寶物嗎?”
曹德舜搖搖頭:“韓兄,我也不曉得,崔家一點口風都不露,大家沒人知道。”
韓胖子眼珠轉了轉,“曹兄,這次您打算出手嗎?”
“到時看看東西再說吧。”
兩人一路說着沒營養的話,來到了崔家的正堂。
門口擺着兩張桌子,後面坐着一個管事,一個賬房,幾個僕役站在旁邊,見兩人到來,管事起身拱手說道:“兩位有禮了,請報上名來。”
曹德舜說了姓名,管事在一本小冊子上看了看,對賬房說道:“曹先生是六號。”賬房從一個箱子裡找出塊木牌,雙手遞給曹德舜。他接過來,見木牌上寫着一個字‘陸’,他問管事:“請問這牌子有什麼用處?”
“拍賣的時候,您想出價就舉這個牌子,出價最高者得到寶物,侍者會記錄下牌子的號碼,最後勝出者拿木牌去交款取寶物。”管事解釋道。
韓胖子也取了木牌,上面是‘四十柒’。兩人進了正堂的大門,看見大堂的兩側擺着長長的桌子,上面鋪着雪白的細布,桌子上杯盤羅列,擺着各色糕點、水果、酒水。廳堂中間擺着十幾排整齊的高背座椅,椅子的樣式奇特,兩邊有扶手,靠背成弧形,不像這個時代流行的直背無扶手座椅。
大堂最裡面是一個高約三尺的木臺,面積有普通房間大小,靠裡面擺着七八張椅子。整個大堂的房樑上掛了許多燈籠,大小不一,錯落有致,都是西瓜形狀的圓燈籠,表面罩着紅色綢緞。裡面的蠟燭都點上了,整個大堂都渲染着紅色的光亮。
曹德舜看着這從未見過的陳設,心想,崔家今天處處透着古怪氣息,不知道那些寶物又有什麼稀奇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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朐山島的沙灘上,安大郎正在和鮑里斯、杜大雷對練。三人都拿着一米多長的木棍,在海灘上追逐打鬥。說是對練,其實就是安大郎在揍鮑里斯和杜大雷。
兩人被揍的挺慘,身上青一塊紫一塊,杜大雷比較狡猾,見到安大郎衝過來就跑,美其名曰是‘游擊戰術’。鮑里斯心眼實在,不知道躲避,就硬挺着捱揍。安大郎出手如電,木棍刺過來的方位十分刁鑽,讓人防不勝防。鮑里斯不愧是出身於‘戰鬥民族’,心中的兇悍被激發出來,嚎叫着揮舞木棍,向安大郎衝過去。
安大郎輕鬆避過鮑里斯的衝擊,一棍抽在他的後背上,鮑里斯轟然撲倒在沙灘上,再也爬不起來了。十幾米外,杜大雷嚇得一縮脖子,臉上擠出一絲笑容,很狗腿的說道:“我說大郎啊,今天就練到這裡吧,你看怎麼樣?晚上我請你喝酒,今天我把老魏珍藏的好酒弄到手了。”
安大郎面無表情的走向杜大雷,搖搖頭說道:“不行,今天的訓練量還不夠,再來打過。”
杜大雷轉身就跑,“你怎麼這麼死心眼呢!我們就是鍛鍊鍛鍊身體,又不是要去戰場上搏殺,練那麼苦幹什麼,差不多就得了唄。”
安大郎加速追上去,開始新一輪的毆打,杜大雷抱頭鼠竄,最後跑進了海里,說啥也不出來。
這時鮑里斯慢慢從沙灘上爬起來,撿起木棍,向安大郎走過來。他目露兇光,說道:“再來,我還能行。”
安大郎點點頭,心中讚許他的堅韌頑強,又衝上去,毫不留情的毆打鮑里斯。
鮑里斯連連吼叫,吃力的招架躲避,時不時還反擊幾下,不過身上的傷越來越多,動作也緩慢了不少。
杜大雷在淺海里看見鮑里斯如此堅韌不拔,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他走到沙灘上,撿起木棍,向安大郎跑去。隨着杜大雷加入戰團,鮑里斯的壓力減輕了不少,三人一時打得難解難分。
在旁邊蹲馬步的胡一刀和田人鳳看得目瞪口呆,心想,以後絕對不能招惹這三個人,不然小命不保。
趙子重和魏 宏 業這時走過來,看三人還在激鬥,就喊道:“別打了,有事和你們說。”
安大郎退了幾步,把木棍扔在地上。他也有些累了,喘息着說道:“大哥,有啥事啊?”
趙子重扶着搖搖欲墜的鮑里斯,開口說道:“今天是崔家召開‘拍賣會’的日子,也不知道具體情況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