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李煜
公元962年（建隆三年）十二月二十（農曆）
金陵，冬日的斜陽照在南唐皇宮中澄心堂的屋檐上，顯得清冷無比。這裡是唐主李煜平時讀書、閱覽奏章的地方。屋中的陳設十分雅緻，透露出主人的良好修養。
花梨木的桌案後面坐着一位身穿狐裘的青年，他容貌清秀，大約二十多歲，最令人驚異的是眼眸裡有兩個瞳孔。他就是唐國的國主李煜。
在他的對面站着一箇中年人，身穿緋紅色的朝服，身材中等，面容清矍，年紀大約在四十多歲。他躬身一禮，開口說道：“臣徐鉉拜見陛下。”
李煜放下手中的奏摺，問道：“徐卿，可有要事啓奏？”
徐鉉官拜禮部侍郎，今年四十六歲。他從衣袋中取出幾張紙，放到桌案上，“陛下，臣最近得來三首極佳的長短句，覺得十分精妙，特來獻給您御覽。”
李煜好奇的拿起紙張，“哦，能讓名滿江南的徐卿如此推崇，定是好詞。待我一觀。”
李煜看了一會，不禁拍案叫絕，他有些激動的說道：“果真是妙不可言，確是好詞，徐卿，這是何人所作？”
徐鉉躬身答道：“這是兩個月前從吳越國明州流傳開來的，現在金陵的各家院子裡都在傳唱，據說整個江南地區都轟動了。”
李煜十分感興趣，“徐卿，你說說具體的情況，到底是何人所作，真是奇才啊！”
“我結識了一個金陵城中的商人，名叫‘曹德舜’，他是城中有名的富商。據他所說，兩個月前他應邀去明州參加了一次‘拍賣會’，是在那裡聽到歌姬演唱的這三首長短句。”
“哦，‘拍賣會’是什麼？”李煜不解的問道。
“陛下，就是當地的大戶崔家拿出了三件海外奇珍，邀請了不少豪商巨賈去競價爭奪，最後出價最高者得到了寶物。曹德舜說這就是‘拍賣會’。”
李煜越發好奇起來，他站起來踱了幾步，“徐卿，你詳細說說，我很感興趣。”
徐鉉繼續說道：“據曹德舜所說，崔家拿出的三件寶物都是曠世奇珍，每一件都是從未見過的至寶。‘拍賣會’上爭奪的非常激烈，每一件寶物都賣出了大價錢。據說總共賣出了二十三萬多貫。”
李煜感到很詫異，什麼寶物能賣出這麼高的價錢？即使自己貴爲國主，也不可能隨便就拿出這麼多現錢來。
徐鉉見李煜有些發愣，就接着說道：“陛下，曹德舜在崔家買下了其中的一件寶物，花了八萬貫錢。他通過微臣將此物獻給陛下，說只有皇后娘娘的無雙容貌，才配用此物。”
李煜不淡定了，急切的說道：“快呈上來，讓我看看。”
徐鉉從衣袋裡取出一個紫檀木的小盒子，小心的放在了書案上面。他開口說道：“陛下，寶物就在此盒中，請御覽。”
李煜定了定神。慢慢掀開了盒蓋。盒子裡是一些紅色的錦緞，嚴密的包裹着一個物件，李煜小心的打開了錦緞，映入他眼中的是一個半個巴掌大小的扁盒子。
這盒子扁扁的，也就一指高，呈長方形，長度大約是三寸多，寬也就二寸左右。盒子表面是象牙白色，棱角處不是直的，打磨成一定的弧度，看起來玲瓏剔透，光潔無比。
他疑惑的問道：“這東西是很精緻，但說是天下至寶卻有些過了。”
徐鉉微笑着上前，拿起扁盒子，輕輕一按一個凸起，盒子上蓋彈開了。
他雙手捧着彈開的盒子，舉到李煜眼前。李煜看着打開的盒子，突然大叫一聲，“啊！”然後身體搖晃了幾下，差點摔倒。
徐鉉急忙放下小鏡子，扶住了李煜。他把李煜攙扶到椅子旁邊，讓他坐下。李煜還在怔怔的出神。
徐鉉小心翼翼的問道：“陛下，您還好吧？要不要找御醫診治一番？”
李煜搖搖頭，開口說道：“這東西確是至寶，我一時有點恍惚了，沒什麼大礙。”
徐鉉鬆了口氣，“陛下，這物件可配得上皇后使用？”
李煜點點頭，問道：“你說的那個商人真是花了八萬貫買下此物？”
“確是無疑，當時拍賣會上有百多人親眼目睹，如果曹德舜沒有交割銀錢，崔家是不會將此物給他的。”
李煜拿起小鏡子，反覆把玩着。良久，他擡頭看着徐鉉，目光銳利，帶着一絲冷意。“徐卿，那個叫曹德舜的商人有何要求？他不會無緣無故獻上如此寶物的。”
徐鉉額頭開始冒汗，心裡有些發虛。他鎮定了一下，躬身說道：“據曹德舜說，他的家族在我唐國治下，蒙三代國君聖恩，家業十分興旺。他覺得無以爲報，就買下此物，獻給陛下。他並沒有什麼要求。”
李煜嘴角掛着一絲冷笑，“徐卿，他說的話你信嗎？難到他以爲我去年才繼位，經驗不夠，就可欺之以方嗎？”
徐鉉汗出如漿，聲音有些顫抖，“回陛下，臣不敢欺君，那個曹德舜確實沒有任何要求，他說只求全家平安罷了。”
李煜不以爲甚，他覺得敲打徐鉉也差不多夠了。就用緩和的語氣說道：“徐卿，這件事你辦的很好，這件東西皇后一定會喜歡的。你有機會照拂一下那個曹德舜，別讓金陵的各級官員爲難他，就說是我的意思。這樣吧，我寫一幅字，你回去後交給他，京裡的官員就明白了。”
傍晚，金陵曹家的正堂之中，曹德舜正在和各地商鋪的管事們敘話，總結一年來的經驗，制定明年的發展規劃。
一個僕役急匆匆走進來，躬身施禮，“家主，禮部侍郎徐先生來訪，已經到了大門外。”
曹德舜立即起身迎出去，這時徐鉉已經進了大堂的正門，他滿面春風，笑着說道：“曹先生，有天大的好事！你怎麼謝我？”
曹德舜忙上前見禮，請徐鉉落座。他使個眼色，管事們向徐鉉施禮後都出去了。
他鎮定的問道：“不知有何好事？需要您親自登臨寒舍？叫我過府就是了，還勞煩您跑一趟。”
徐鉉捋着鬍鬚，自得的說道：“你託我辦的事已經成了，難到不需要我給你仔細講講？”
曹德舜十分驚喜，高聲說道：“真的成了？這還的確是個好消息。鄙家上下一定會重謝您的。”
徐鉉微微一笑，對外面喊道：“把東西呈上來！”
一個徐家的護衛走進來，手裡拿着一個卷軸。徐鉉示意他打開，護衛小心翼翼的展開了卷軸。
曹德舜看過去，見雪白的絹布上寫着四個大字----“耕讀傳家”。
這幾個字筆力遒勁，如寒鬆霜竹，後世謂之爲‘金錯刀’。徐鉉得意的說道：“這是陛下御筆親題，你將它製成匾額，掛在正堂之上。”
------------------- ----------------- -------------
與此同時，趙子重和鮑里斯帶着十二個護衛抵達了明州城。他們僞裝成一支商隊，趕着三輛馬車進了東門。鮑里斯把自己捂得嚴嚴實實，畢竟他兩個多月前在城中打了一架，還闖出了神獸‘白虎’的名號，至今城裡還流傳着金髮惡魔的傳說，能止小兒夜啼。
車隊向城北方向行進，一路邊走邊打聽，尋找‘李記生藥鋪’。走了半個多小時，終於找到了李記生藥鋪。大家擡眼觀看，這是一家規模很大的商鋪，並排一連五間高大的房屋，門都大敞着，許多人進進出出的，生意十分興隆。
趙子重讓大家在外面等着，自己走進了商鋪。藥鋪裡面的人很多，許多夥計忙碌着抓藥、打包、煎藥，顧客們都耐心的等待着。
趙子重來到櫃檯前，對一個賬房模樣的人說道：“某家是崔家管事崔洪的朋友，給貴店東主捎來了一些禮物，請先生通知一下貴東主。”
賬房先生很客氣的請趙子重坐下，就走向後院，去找東主了。不一會功夫，賬房先生帶着一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人回來了。
趙子重起身迎上去，抱拳施禮，口中說道：“尊駕可是李東主？”
中年人身材不高，體型有些發福，臉上掛着笑容，顯得人畜無害，一看就是圓滑之人。他樂呵呵的說道：“我就是李文良，先生貴姓？”
“鄙姓趙，名子重。是您表哥的朋友，受他之託，給您帶來了一些禮物。”
李文良請趙子重去後院詳談，兩人來到後面的一間屋子裡，李文良關好了門，從口袋裡拿出半張紙，放到桌面上。趙子重也掏出半張紙，和桌子上的紙對在一起。
李文良仔細端詳了一會，擡起頭笑着說道：“趙先生，我可是久仰你的大名了，上次的拍賣會轟動了整個江南，都是你們兄弟的手筆吧？”
趙子重擺擺手，謙遜了幾句。李文良說道：“趙先生，你們一共有多少人？”
“十四個人，三輛馬車。”
“我已經準備好了，出了北城門再走十幾裡，有一處莊子，名叫李村。是我家世代居住之所，那裡有我的一處宅子，住下十幾個人沒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