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可願養着它?”
“啊?我?”我眨了眨眼,食指指向自己。
老君微笑頷首。
我莫名疑慮:“爲何要讓我養?”
雖然我是喜愛它,可是去往瓊華這樣一個陌生的地方,到時候說不定連自己都照料不過來,如何有能力再養一隻小老虎?若是個精力旺盛的還好,可以隨意折騰,可若是個嬌滴滴的,豈不是沒兩下便直接去輪迴了?
“你與它有緣。”
老君捋着鬍鬚,一臉的高深莫測。
“老君何出此言?”
我不解。
“此虎乃是本君偶然得之,別看它年紀小,脾氣可大着呢,尋常仙人它都不願讓其近身,遂以本君只得親自照料,小娃娃適才也看到了,它不排斥你的接近,甚至對你很是親暱,這難道不是有緣麼?”
就憑這個?未免太過隨性。
許是我神情太過不以爲然,老君又道:“此虎與本君有緣,本君便照料了它些時日,如今本君想將它交予你照料,這也是一種緣分,若不是你與它有緣,它又怎會出現在你眼前?”
雖話是如此,然本樹仙明顯是不信的。不過既然老君都這般說了,我也挺喜歡這個小東西的,就當是孤身在瓊華“修煉”的一個伴兒吧,不然,我怕我拒絕之後萬一應延老君惱羞成怒不送我去瓊華了怎麼辦?
除了似他這般身份尊貴又和藹可親的上神,誰還能帶我入瓊華?也不知司命使了什麼法子,竟然將他給請動了。
“怎麼樣,丫頭?”
應延老君笑容和煦,花白的鬍鬚與頭髮在微風中微揚,滿身的仙風道骨。
我面容沉肅,慎重點頭,小心翼翼的從老君手中將小虎兒接了過來,小小的身體,柔軟而溫潤,望着依然酣睡的它,心底忽而升起一陣暖意,也許,真的是有緣吧。
嘴角不自覺揚起,一絲淺笑浮上臉頰,目光溫柔。
“老君,它叫什麼名字?”
我擡眸,問道。
應延老君微笑的臉僵了僵,他輕輕咳嗽了一聲,道:“名字嘛,你來取便好。”
感情照料了些時日…連個名字都未曾起,真是夠隨性的。
我一時無言,默默看着他。
本以爲上神都如離淵帝君那般清冷淡然,原來不止苓歌是個意外,還有眼前這位應延老君也是如此。
舉止灑脫,言語輕鬆,臉上總是帶着和煦笑容,倒不像是身爲尊貴的上神,反似尋常老者,和藹又可親。
“老君可真是隨性。”
我撇撇嘴,摸着小老虎的腦袋,餘光略過應延老君慈善的臉,略顯不滿。
“小娃娃還不高興了?”
“蒂蕪不敢。”
“哈哈…本君都活了幾十萬年了,年輕的時候還愛端着架子,如今成了小老兒,鬍鬚都白成這個模樣了,便不再顧忌一切隨心。”
老君似是對自己如今的性子很是滿意,滿臉的得意笑容。
“是麼?哪離淵帝君與老君您,誰的年紀更大?”
我好奇的望着他,離淵帝君容貌看起來就和凡間及冠少年一般,並未有老態,他與應延老君同爲上神之尊,年歲應當差不了太多。
“自然是小老兒年長一些,也就長個…幾萬歲吧,果然年紀大了,記性不太好了。”
見應延老君開始倚老賣老,我默默的移開了些,復又想起一事,問道:“那爲何離淵帝君看起來如此英…年輕,老君你卻連白鬍子都長出來了?”
脫口而出的英俊被我硬生生吞回了肚子裡,扯了扯應延老君散落在祥雲之上的鬍鬚,兀自掩飾心底悸動。
應延老君聞言,捋鬍鬚的動作一頓,細細思索了一番,這才娓娓道來:“其實神仙與凡人一樣,會經歷出世與衰老,不過凡人衰老之後便是死亡,而神仙卻擁有無盡的生命與仙力,歲月的痕跡亦會隨着自身修爲的增加而減退,離淵乃仙界修爲最爲高深的上神,只要他自己不動用靈力改變,他的容顏和身形便會一直維持在最鼎盛時期。”
“那完了完了…”聽完之後我摸着自己的臉,欲哭無淚。
“丫頭怎麼一驚一乍的?”
“若是我修爲一直不精進,那我是不是也會慢慢變老,直到長出白頭髮?還會長皺紋?”
我哭喪着臉,雖然本小仙未擁有傾城容貌,可好歹也是個清秀佳人,若是日後證實了離淵便是拂幽,他容顏俊美,而我卻愈發衰老,站在他身邊不似娘子,反而像個孃親…想想都覺得可怕!
“哈哈…”
“您笑什麼?”
我在這邊皺眉緊鎖的,應延老君卻笑開了懷,忽覺淒涼之感於心底蔓延。
“原來小丫頭還這般在意容貌?”
“那是自然!”
就算是神仙也不能免俗吧?不然爲何仙界之人一個比一個俊俏,一個比一個美豔,我雖不求豔壓羣芳,可也不願“人老色衰”。
“這有何難?若想青春永駐,學了那駐顏之術便可,何況,只要修爲精進,便無須擔憂衰老。”
應延老君笑的一臉高深,若是忽略其坐於祥雲之上,頗有幾分上神姿態。
“那爲何老君您會長出白頭髮,白鬍子?”
“咳咳…”他掩脣咳嗽,復又氣定神閒的睨了我一眼:“小娃娃難道以爲本君與你一樣,這般在意外形?除卻本真,一切都是虛幻,相由心生,順其自然便是道之境界。”
我聽的愣了,太過高深,原諒小仙沒有明白。
許是我呆愣的神態取悅了應延老君,他忽而放聲大笑,那渾厚的靈力穿透了我的耳膜,在我腦中撞擊,直將我轟的暈暈乎乎的。
“你這丫頭委實可愛,若是苓歌那小魔頭有你這般乖巧就好了,那本君不知要省多少心。”
恍恍惚惚間,我似乎聽見了苓歌的名字,遂而開口詢問:“老君你適才說什麼?”
“小丫頭難道不覺得小老兒這白髮白鬚的模樣更顯有神仙姿態?發如霜,衣如雪,面容和藹,仙風道骨高深莫測,怎麼樣?”
應延老君捋着鬍鬚,面帶笑容,湊近了我眼前,問我。
我…呆滯當場,總感覺腦袋頂上一羣烏鴉飛過,留下“嘎嘎嘎”的聒噪之音,鬱卒倒在祥雲之上,原來這就是理由?爲何與我想象中差了那麼多?我的內心是不願意相信的……
“丫頭,到了。”
過了一會,應延老君點了點我腦門,示意我看,我掙扎着坐起,放眼望去。
入目是一座雄偉的山峰,樹木蔥蔥郁郁靈氣繚繞,山頂之上霞光忽閃,雲霧瀰漫看不清實況,一條清澈的河流環繞着山峰從山頂緩緩傾瀉,懸在空中,細看之下,其中還有魚兒遊蕩。偶有仙鷺盤旋而過,昂揚的脖頸徑直而纖細,張開雙翼姿態高傲的在空中飛翔。
好美的景色,比之仙界少了一分輝煌,卻多了靈動與生機。
我站起身,張開一隻手,閉上眼睛感受着這清新的氣息,那充裕的靈氣伴隨着呼吸滲入體內,浸潤了每一寸肌膚,我感受到莘茉的樹心比之平常更活躍了幾分,睜開眼時,眸中一片喜意。
“看來你很喜歡這個地方。”
“是啊,好清新的感覺。”
我揚起嘴角,盡情享受。
“小心了!”
老君提醒道,我疑惑看他,卻見他周身已設了結界,正欲問何事,一陣清涼的水花濺在我臉上,我還來不及捏訣,“嘩啦”一聲,從那條天河中淌過,我甚至感受到了魚兒從臉頰滑過冰涼滑膩之感。
事實表明,從河水中淌過絕不是什麼好的經歷。溼漉漉的一身,衣袖還在滴水,我目光哀怨的看着老君,那位上神卻老神在在的捋着鬍鬚,面帶笑容:“我已經提醒你了。”
…就不能早一點說?非要等到已經到了水邊才提醒!笑的賊兮兮的,就像個老頑童一樣,我暗自嘀咕着。
憤恨的偷偷睨了他一眼,運用靈力烘乾身上衣物,此時懷中小老虎不適的睜開了眼睛,我這才發覺,它也溼身了……細細的擦乾它臉頰上的水漬,施法將它毛髮擦拭乾淨,這才安撫它睡着。
應延老君也未惱我適才不敬的眼神,反而不住的滿意點頭,我繃着臉,不再理會他。
“到了。”
祥雲在一座寬宏的殿宇前停下,古樸的顏色未顯絲毫奢華,玉階清涼,拾級而上,玄色大門略覺厚重,“瓊華”二字鑲嵌在門匾之上,極簡極淡,卻遒勁有力。
忽而“吱呀”一聲,厚重的大門緩緩打開,入內是一座庭院,庭院深深桃花滿地,點點粉紅花瓣鋪在青石小路之上,風一揚,花瓣起舞,於半空盤旋,美如畫卷。
沿着青石小路入了迴廊,曲徑蜿蜒,迴廊之下是滿池荷花,朵朵妍麗綻開,出淤泥而不染,潔淨窈窕。
池邊一座小亭,簡易而精緻,玄色身影坐於小亭,背脊挺直,三千青絲一絲不苟的用玉冠束於身後……
拂幽…
不對,是離淵帝君。
我總是會不自覺的以爲那是拂幽,到底是錯覺還是事實?抿着脣,尾隨在老君身後,偷瞄着離淵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