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年清剛剛回到更衣室,脫了制服,解開領帶,打着哈欠收拾乾淨自己的東西,鎖閉上工具箱,準備真的回家睡覺去了。出了更衣室,走在陽光裡,陣陣的暖意涌上心頭,不覺自己的腳步變得輕巧許多。不少碰面的同事還在驚訝說“你怎麼還不回家”,得到的回答總是“我這就回去了”,微笑的萬年清出站前碰到的最後一個便是自己的主任,主管客運室的主任,萬年清的頂頭上司。本來主任低着頭,叼着煙,手上拿着一摞摞的文件,壓根就沒看到萬年清。但是碰到熟人不打招呼又絕不是萬年清老實人的風格,於是他很自然的朝着主任叫了一聲:“主任!”
主任擡起頭看見了萬年清,立馬皺着眉頭說:“你個小鬼還沒走!幹嘛哪!”萬年清笑了笑回答:“我這就走。”說完就踏出站門一步。主任卻喊住了萬年清:“萬年清,既然你還在,就先別走了。到我辦公室去,我待會兒上來有話和你說!”語氣中沒有和善玩笑的成分。萬年清也是一愣,繼而主任離開先去忙他的事情了。萬年清非常鬱悶,不過也沒辦法,頭兒發話了他只能照做。他開始拖着愈顯沉重的腳步獨自來到主任辦公室,辦公室裡沒有人,萬年清就坐在木沙發打算先眯一會兒,能打多久瞌睡是多久,之後在萬年清迷迷糊糊中主任回來了。主任也沒繞彎子,直接就問:
“你早上去售票處買票了?”
萬年清開始倒還不驚訝,大方承認:“我早上去改簽了,不是買票。我看退票改簽窗口也沒有旅客,就是直接上去了。”他還着重強調了“沒有旅客”這一概念。
前面主任多少還壓着點火,現在就直接劈頭蓋臉了:“誰讓你去的!上班時間不是不讓你們擅自到窗口上去嗎?!都忘了?好!就算你下班了,也請你把制服脫了再去!攝像頭裡是不會顯示你的上下班時間的!好了,好了,現在路局一個通報已經下來了,說我們站的職工上班時間私自竄崗,跑去買票了。讓我們好好解釋一下,解釋,怎麼解釋?要麼你自己去上海解釋?!”
萬年清睜大眼睛看着主任,沒想到今天真就這麼倒黴,還是倒了血黴了!這都行!
萬年清未及開口,因爲確實他不知道說什麼好。他居然把售票處的攝像頭這茬兒給忘了,而且當時還忘得一乾二淨,自己屁顛屁顛地就跑去了。這下真的是尷尬了,這回還讓路局抓了個正着,但是主任的火還沒發完:
“我早告訴你們了,票房裡的攝像頭是通路局的,路局隨便哪個領導隨時都可以看的,讓你們當心當心,結果你還是犯這種錯!你以爲春運結束了就沒事了?纔剛一個禮拜又一個通報!之前站裡就接了兩個投訴,一個鐵道部交下來,一個路局交下來,站裡面的檢討剛剛一塊送上去,現在又來一個通報,你是嫌我們大家都閒的沒事幹是吧!”很明顯主任真是氣不打一處來。
萬年清現在被罵的暈頭轉向,不過他知道主任還是爲他好的。主任對他一直是不錯的,他也很喜歡萬年清這個老實的小夥子,平時一直很提攜這個小徒弟。所謂“愛之深,責之切”,這個道理萬年清懂,所以他一言不發,低頭看着主任桌上的筆筆紙紙、菸灰缸、電話機、鍵盤、鼠標……而他的睡意也頓消,只等主任罵完該罵的話。
主任罵完了,做了一個令人心寒的深呼吸後,看着無措的萬年清,揮了揮手說:“走吧走吧,先回去睡覺,熬了一晚上了,這事兒回頭再說。”語氣顯得比萬年清還有些疲憊。
“呃……主任對不起,我也沒想到會這樣。”萬年清表示歉意的意義其實已經不大了,不過主任還是給了點面子,說:“下不爲例!這次先和路局解釋解釋看,解釋不通就得扣你獎金,給你長點記性。我說你也真是的,每個月就賺這麼點錢,你就也不能好好珍惜!”主任再次朝萬年清揮了揮手:“回去睡覺吧!”
萬年清帶着一臉的晦氣離開了主任辦公室,離開了自己的單位。坐在回家的公交車上,萬年清摸出手機看了下時間,離正常下班的時間都已經過了一個半小時了。萬年清閉上眼睛把頭靠在座椅背上,想真的打會兒瞌睡,反正他要到終點站才下車,不用擔心睡過頭的問題,一路上似乎也可以讓他好好再收拾一下心情,動盪的車廂此刻卻有了催眠的效果,但是手機好像偏要惹惱萬年清,短信的提示音刺入他的耳朵,萬年清打開新的信息,只見一段不長的文字讓他卸掉了之前的種種負擔與不快:
“我到杭州了,打擾你的美夢了吧,不過還要說聲———謝謝你哦萬師傅~”
啊,我知道的,我不是在做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