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娥看着山谷前那片樹林茂密的葉子黃了又綠了,斗轉星移間,時間已過了兩年有半了。
母親自入靜後,一直沒有醒來過,每天青娥會躡手躡腳走入母親的房中,靜靜坐在她對面的小凳子上,託着頭髮呆。
只有待在母親身邊,她惶恐不安的心纔會得到寧靜。
偶爾她會悄悄走入那片廢墟中,母親說的沒錯,她在那裡並沒有遇上天宮的主子。
她不知道母親用結界把仇家困在哪裡,在憂心母親安全之餘,她不禁爲母親的勇敢感到驕傲。
但她也明白,這份暫時的安寧是母親用生命作爲代價爲自己爭取來的。
青娥已感受到迫在眉睫的生存壓力,原來幽谷外的世界是如斯的兇險。
可我要爭取活着,爲自己,爲母親,也爲這片貧瘠的土地。
母親切切囑咐過她一定要設法把家族的聖劍找到,因爲只有這把聖劍,纔可以與敵人強大的能量相抗衡,這是母女倆可以立足天域的唯一保障。
聖劍,你到底在哪裡?
這幾年,青娥和母親已經把整個廢墟翻了個底朝天,但仍是一無所獲。
青娥悲傷地揣摩着-在那場玉石俱焚的慘烈血戰中,這把傳說中的聖劍,可能早已毀於戰火中了?
這個設想使她失落了好久,對未知的將來,增添了幾分說不出的恐懼。
木盒裡面藏着什麼東西?
是這把聖劍嗎?
但當她揣着木盒比劃着尺寸時,就會啞然失笑,這木盒只有手掌般大小,又怎能裝得下一把可以殺人的利劍?
苦思無果時,煩惱的青娥動過把木盒劈開的念頭,可木盒堅硬如鐵,就算用最鋒利的利器,也無法破損它分毫,時日長了,她對這木盒失卻研究的興趣,只是隨意把它收藏在身邊,懶得花費精力去推敲了。
那天母親神情平靜地告訴她:“如果被他脫困而出,就是孃的斃命之期了!”
每當想起這句話,青娥全身就會顫抖不休,現在她看到的景象和平日一般無異,但她明白,在某個她不知道的角落裡,母親和那個傢伙正在用生命相互搏擊着,每天清晨她睜開眼睛,就是向天祈禱,希望那個小賊永遠永遠被困在結界中。
她絕不能沒有了母親。
有一天,她在樹林中看到樹上綴滿的累累果實時,心中忽然動了一個念頭,她把身邊不同種類的果子收集起來,把它們帶到廢墟不同的角落去,她希望將來有一天,這些種子能在這片備受摧殘的土地上發芽成長,十年二十年或在更久遠的將來,她站在山谷上放眼望去,就能見到一片青蔥的綠意,而不是現在的滿目蒼夷,淒滄冷清。
這裡本來就是她的家園,她有責任將她重建,不能任由她荒蕪廢棄下去。
這天,青娥和往常一樣走進母親的房間,她靜靜坐在母親對面,默默感受着母親留贈予她的那份慈愛和關懷,母親寂然不動端坐在牀榻上,青娥凝望了母親一會後,也閉起雙目調理內息。
待她練完功,徐徐睜開雙眼,恍惚間她發現距離自己三尺外的母親似乎正在微微顫抖着,她揉揉眼,不錯,母親確實在不停地抖動着。
她心頭怦怦直跳,悄然無聲地走近母親,一股難言的恐懼已自腳底油然升起,兩年多了,母親忽然動起來了,這是好兆頭還是噩夢的開始?
就在此時,母親猛地睜開雙眼,她柔潤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如紙,一手撐着牀榻,一手撫着胸口,喉間咯咯作響,一口鮮血已是狂噴而出。
青娥站在母親身前,頓時被血濺了滿身,她急忙伸手扶住渾身發抖母親,驚慌失措喊道:“娘,娘,你怎麼啦?”
素寧眼神呆滯地望着女兒,手指顫抖着指向窗外,顫聲道:“好小賊,竟破了我的結界!”
她終是抵擋不住天域第一人的出手,就算這源自幽冥異域的第一神功他從沒有接觸過,但只要他靜下心來,自然就能慢慢將其中的門路琢磨出來,找到破解之法,只不過是消耗了些時日罷了。
在被困了兩年多後,天帝終於一舉破去這個虛無的境界,素寧用全身真元締造的這個結界雖然束博了他的自由,卻傷不了他體內雄厚的真元,破界時那凌厲無匹的反撲力度卻將施法者的真元徹底擊碎。
當天帝脫困而出後,那個鎖住守者和護者的小結界自然消失,他二人因不曉得這種異域神功,全身的能量已被化去,性命危殆,天帝心急救人,要把二人帶回天宮中調理,也就無暇去理會蟄伏廢墟內的青娥了。
青娥扶着篩糠似的母親,頓時驚得六神無主,母親說過,結界被破之日,便是她斃命之時,她緊緊抱着母親,感覺到母親的身軀正漸漸變得冰冷,她顫聲道:“娘,你不要怕,一定不會有事的。”
素寧伸手輕輕撫摸着女兒的臉龐,喘着氣道:“青兒,以後娘不能陪伴你了,不過你已長大成人,娘要走了,記着,要沉着氣,不要怕---”
青娥臉色煞白,哭着搖頭:“不,不,娘,我要你活,你仔細想想,在這世上還有沒有人能救你?娘,你千萬不能放棄,就算是爲了我,沒有了娘,我也不活了,你快想想啊!”
素寧臉容僵直,黯然的眼神瞪着頂上0殘舊的屋頂,費力地搖搖頭,頹然道:“沒有用的,他不會救我的。”
那年,哥哥早就說過:“你若跟了他去,以後你的生死榮辱,就與我無關。”
路是自己挑的,何況,這麼多年來,她從來就沒有後悔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