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娘不依不饒地將苾玉按在牀上她望着苾玉憔悴的臉容心痛如割哽咽道:“我說玉兒你這樣又是何苦呢帝尊在外面就算你病得快死了他也不曉得退一萬步來說就算他曉得也不會......爲了你趕回來是不是這麼多年過去了你對帝尊的心意整個宮闕里的人都曉得可帝尊對你的態度恐怕還比不上一個尋常的宮女既然如此你何苦還要念念不忘”
苾玉苦笑兩聲雙手掩面太息
她忽而哀聲道:“奶孃你說帝尊喜愛那種類型的女子我自問容貌能耐在這宮闕內無人可比詩詞歌賦琴棋書畫雖說比不上凌雲閣那羣丫頭可也下了四十年的功夫去苦練不算頂尖可也樣樣精通爲了討他歡心我已是使勁渾身解數爲何他始終這般冷漠”
東娘嘆道:“玉兒莫非你忘了上次你裝病沒有去修復光幕這件事早已傳遍了整個幽冥宮闕帝尊一定也知道了”
苾玉撐着牀坐起卻感覺全身軟綿綿沒半分的力氣只得靠着牀頭半躺着:“上次若不是裝了一次病他又怎會主動召我一見我們又怎會搬入這燮雲殿”
東娘一拍大腿道:“那就繼續裝病啊你病了就不能去修復光幕了讓帝尊自個想法子去那樣他纔會念着你的好”
苾玉啞聲道:“光幕剛剛修復好沒有六七年是不會開裂的如今我確實病了可是他......他又不知道”
東娘低聲笑道:“那你可以像上次一樣到時再裝啊”
苾玉沉默地望着燮雲殿內流轉的霞彩帝尊一直容忍着姬芮山脈地陷的存在肯定有他說不出的苦衷這一拖便是九十年可是以後呢終有一天他會解決掉那個羈絆着他的麻煩到那時就不必再借自己的手修復光幕姬芮山脈的禍害一除苾玉在這人才濟濟的宮闕內還哪來的立足之地
如今他有求於我尚且對我冷若冰霜到用不上苾玉時會否棄如敝履
她只覺得頭痛欲裂只能雙手抱着頭用力拉扯着一頭長髮
“奶孃你教教我教我怎樣做才能讓帝尊喜歡我再這樣下去我會發瘋的”
墨黑的髮絲竟然被苾玉拉扯了一大撮順着她的指縫散落在燮雲殿光潔的地板上
東娘嚇得手腳哆嗦拼命拉住苾玉的手道:“傻丫頭別激動這個事需要兩廂情願你和帝尊的緣分來的太遲這個......是了你說過曾見過主母的形貌那究竟是一個怎樣的女子”
苾玉的臉色沉了下來淡淡道:“一個怎樣的女子哼莫不就是樣子顯得柔弱些嬌俏些罷了其實那女子出手狠辣和長的那副標緻樣兒根本不搭邊”
東娘一邊沉吟着一邊仔細端詳着苾玉過了一會才道:“這些情啊愛啊的事兒嗎奶孃不懂不過我想玉兒你應該向那位死鬼主母學學-----學學怎樣做一個柔弱的姑娘你想帝尊是天域內最強大的男子他根本不需要身邊的女人強大他要的可能只是一隻溫柔的波斯貓可以讓他隨意愛憐的波斯貓而已”
苾玉愣了愣啞聲道:“溫柔的波斯貓”
東娘笑道:“是啊那個主母令帝尊長久不忘肯定是有不凡之處玉兒或許這就是你一直嗤之以鼻的柔憐和狐媚啊帝尊喜歡的就是這像水般的女子這樣的女子纔會激起他的憐憫之心就算他心中對主母的愛戀淡了可再去尋覓的依舊只是這種類型的女子你說是不是”
苾玉呵呵乾笑着示意東娘拿杯水過來
苾玉潤了潤如被烈火灼燒般的喉嚨低聲道:“這數十年我見他一面的機會都少之又少見面時又是混夾在一大堆人中他的眸光何曾專注望過我一眼我內在的溫柔和嫵媚他又怎知道”
她哂笑一聲眼神空洞地望着東娘道:“我的美好他統統不知曉也沒有興趣來探求奶孃在帝尊心裡我只是一個普通的女子黑甲武士只此而已”
東娘一個勁地點着頭這姑娘終於想通了世間很多事情可以強求唯獨情愛強求不來一味的單相思唯有苦了自己這些年看着主子在這個虛夢中沉淪她心裡又痛又氣今天她終能徹底痛一次但願痛過這一次後以後就不必再爲此煩惱了
“玉兒你明白過來就好帝尊無意於你你何須乞求他的垂憐你自幼仰慕上界如今不是得償所願麼我們已在這方迷離仙境中居住了八十多年啦只要你放下心中的執念心境自然會平和起來再潛移默化數年便和凌雲閣那羣姑娘一樣對帝尊只有敬仰之心而無愛慕之念了”
苾玉喃喃道:“敬仰之心愛慕之念你可知道我對他不不單充滿了敬仰之心還滿是愛慕之念......”
東娘握着苾玉滾燙的雙手柔聲道:“可你的命數止於敬仰之心這一步玉兒不要妄求不屬於自己的幸福安心認命做一個稱職的黑甲武士你同樣可以得到無上的榮耀是不是”
苾玉神情悽苦地望着奶孃點點頭頃刻後卻又搖搖頭
“可我不甘心奶孃我真的不甘心哪我拼死拼活地修復光幕就爲讓他能安心靜養如果有一天他起了續絃再娶之心把其他的女子帶了回來我......我會怎樣”
她的臉色倏爾蒙上一層凜冽的寒意一字一頓地重複着:“我......會怎樣”
東娘被苾玉陰鷲的臉色嚇了一跳忙給她換過一條溼毛巾道:“你燒糊塗了玉兒你能怎樣帝尊是主子他喜歡娶誰就娶誰你只能接受”
苾玉嘴角不停抽搐這猛地仰天大叫一聲一掌將東娘拍飛嘶聲叫道:“不我不我偏不接受......”
東娘砰的一聲重重撞到牆壁上頓時鮮血飛濺她雙手撐着牆壁顫騰騰地轉過頭顧不得抹去滿臉的血腳步蹣跚地向苾玉跑去哀聲道:“玉兒我可憐的玉兒你冷靜點你還病着別動氣啊是奶孃不好盡說着喪氣話”
苾玉只覺的全身燥熱無比胸口有一股不平之氣在上下涌動着忽覺嗓子一陣腥鹹溫熱的鮮血已是噴涌而出她扶着胸口喘了幾口粗氣眼前金星閃閃身子一歪摔落在地上
冥皇在月餘後回到宮闕他這次出遊回來後的心情甚好一掃昔日的蕭索沉鬱
這數月胎兒在母親的腹內長勢良好有好幾次他隔着薄如蟬蛻的胞衣凝神細看孩子時孩子似乎感應到他眸光的凝視竟然向他咧嘴歡笑還在他地挪動了兩圈
那一刻冥皇心中充滿喜悅看來這九十載的辛勞沒有白費孩子的孕育狀態已接近成熟......或許再過幾年就該破繭而出了
孩子出生後會否把母親湮滅的靈魂重新凝聚成形冥皇的心砰砰跳動着眸內彩光流轉如是媚兒就會重新醒來......
這百日冥皇每天都在媚兒身邊吹奏着那曲當日初見時的迷幻之曲她的靈魂湮滅成塵多年他已無法循着這幻曲走入她的夢中可他相信她散落在遠海每一個角落的氣息會感應到這份屬於他和她的天籟之音他不知疲倦一遍遍地吹奏着讓她一遍遍地聽着這樣就算她獨個待在這片美麗靜謐的土地也不會感到驚怕和孤獨
待得百日欺期滿冥皇踏上歸程他在離宮前已是預見到光幕會在這段期間開裂可今日的苾玉已是今非昔比相信在早有準備的狀態下就算此次光幕開裂的程度極爲糟糕但依然可保無恙
果然這百日內反饋到他掌心的氣流和往日無異昭示着整個地域的祥和安寧
東源等人見帝尊無恙歸來甚爲欣慰各自上前向他稟告着這三月的諸般情況冥皇甚爲高興嘉許一番後各自賞賜
下壑望着冥皇開朗的臉容想起一事遂上前道:“帝尊苾玉武士在月前修復光幕時失足從光幕上墜下幸好她身手敏捷及時攀住了光幕沒有釀成禍事但可能因此受了驚回到燮雲殿後便發起高燒至今不退”
冥皇握着筆的手微微一頓道:“失足從光幕上墜下以她目前的修爲應無可能”
下壑道:“或許是一時大意所致”
冥皇繼續揮筆疾書待得案上絹冊全部審閱完畢方淡淡道:“既如是令雲啓再送三瓶寒冰露去燮雲殿囑咐苾玉好好養病等病好了再前來蒼莽閣覲見我另行賞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