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老沉默對望了半晌.忽而哈哈大笑起來.相互一擊掌.道:“好.就這麼定了.”
三人隨即密密商議了一番.決定明早由東源和合興前往西南尋覓那個女子.而右澗負責將此事告知帝尊.好讓帝尊定奪是否將此女召入上界.由她出手修補及芮山脈的地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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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澗一早來到青鸞暖閣.想到帝尊昨天以血祭劍.定是傷了元氣.說不定還在休憩調理中.遂坐在暖閣臺階上.閉目靜靜等候着.
果然.直到夕陽西下.暖閣大門才吱呀一聲慢慢開啓.冥皇腳步輕緩地走了出來.
他望了在臺階上垂首打盹的右澗一眼.袍袖輕輕一揚.一股柔和的細風鑽入右澗的鼻孔內.正在夢遊中的右澗頓時打了幾個噴嚏.清醒過來.
“啊.帝尊.右澗參見帝尊.”
冥皇皺眉道:“你在這裡打了一天盹.就爲了參見我麼.”
右澗揉揉酸脹的眉心.訕訕笑道:“老奴老了.精神不濟.坐着坐着就打起盹來了.讓帝尊笑話了.”
冥皇轉身往外走去.昨晚他感到心脈震動.置身在心腔內的胎兒更是躁動不安.他知道是昨日在姬芮山脈上空以血祭劍驚動了孩子.心內大感不安.整晚端坐在青玉平臺上靜心調養着氣息.直到真氣在體內運行了十二轉後.方感覺悸動的孩子消停了下來.他的手感應着胎兒微弱的心跳.頗爲心酸地坐在青玉平臺上發呆.八年了.媚兒在那冰冷的雪山內已是孤零零地躺了八年.她如今可好.
媚兒.我好想念你呵.你不在我身邊的這幾年.我看不到花開花落.聞不到林木清香.過着意興闌珊的寂寥日子.如果不是這個凝聚了你我精血的孩子在維繫着我的信念.我都不敢想象.我會變成怎樣-----
爲何天意如此殘酷.硬要將你我夫妻生生分離.
如果孩子是在你腹內正常孕育.順利生產的話.現在已經七歲有多啦.冥皇臉色黯然地撫着心窩.心中瀰漫着難以言敘的感傷.孩子.我父代母職.原本希冀能像你娘一樣.十月後便可將你平安誕下.可我低估了那把凝聚了數十萬年戾氣的魔劍.它不但奪走了你孃的命.還把你的命火死死壓制住.八年了.你還是一個胚芽的初始狀態狀態.不長不滅.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點燃在聖祖身後的那盞小命燈一直在正常燃燒着.他每個月都會入內細細查看一遍.那盞偎依在自己命燈旁的小燈.青幽的火苗雖然纖細柔弱.卻始終獵獵作響.昭示着蘊含在孩子體內頑強不息的生命力.
冥皇從青玉平臺上滑落.整理着衣袍.今天要到神廟走一趟了.
昨天勉力修補光幕上的裂縫.震動了脆弱的胚胎.經過一天一夜的調養.方稍微安定下來.可他心底仍感忐忑不安.決意親自去檢視一下兒子那盞命燈是否安好如昔.
還有一點.今天他的心情極端的鬱悶.而身邊卻沒有一個人可以聽他訴說這份鬱悶.聖祖是他自有意識那一天就衷心敬佩的人物.過往每當他感到困惑時.都是獨自在聖壇前靜默數個時辰.憑藉那股遠古流轉至今的威嚴肅穆將心中的困惑沖洗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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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澗緊隨在冥皇身後.他喚了一聲:“帝尊.請留步.”
冥皇腳步不停.他此刻心事重重.沒有心情和這羣喜歡嘮嘮叨叨的老臣子周旋.
右澗見冥皇不理睬自己.唯有腳步生風越過冥皇.撲通一聲跪在冥皇的腳下.雙手張開攔住冥皇的腳步.道:“帝尊.老奴有要事稟告.”
冥皇神情一凜.低聲斥道:“右澗你越來越沒規矩了.我敬重你們是兩朝元老.平日裡對你們一向縱容.可你們也莫要忘了做臣子的本分.”
右澗撲通撲通磕了三個響頭.連聲告罪:“帝尊息怒.老奴今日冒犯帝威.是有要事和帝尊商議.還請帝尊賞老奴一刻鐘的時間.敘說此事.”
冥皇淡淡嗯了一聲.腳步一頓.道:“說.”
東源喜道:“是.帝尊.你可記得八 九年前西南山麓發生的那場小地陷.”
冥皇眉峰一皺.馬上記起了數年前之事.
那年的小地陷規模甚小.當他得到訊息.匆匆趕到時.已被下界的一個女子自行修補好了.那女子本來只是下界諸王世家的尋常女子.只因機緣巧合.服食了安厝帝尊留在西南山麓地下.用於鎮壓地陷的一滴精血.竟然打通了玄關.獲得了部分修天補地的能耐.
那年他偕同媚兒同遊幽冥時.在西南山麓的峽谷內.與那女子曾有一面之緣.那女子的修爲的確出塵.那時他爲了一睹金陵權劍的真面目.刻意引誘媚兒出手.教訓了那女子一番.
他聲音一寒.冷聲道:“那女子是否做出了不安分的事.當年我不是交代過.北轍帶領十二個黑甲武士日夜監控那方區域.那女子的家族如果安守本分.就任他自由繁衍.如是起了不軌之心.就馬上滅了那一種族.你莫非忘了.”
右澗頓時驚出了一身冷汗.他差點忘了.那年東源從西南山麓回到神廟後.北轍就帶着十二個黑甲武士前往西南駐防.這幾年來.幽冥宮闕鬧了個天翻地覆.可北轍那一隊人馬依舊是駐守在西南一帶.沒有理會過這邊的變故.
原來當年帝尊有過這一番的佈置.那個身懷異術的女子.雖然一直安守本分.可在帝尊心中.卻是一個心腹大患來着.
他臉色發白.帝尊臉色冷冽.眸光更是炯炯生輝.這是他久違多年的帝皇凜冽之威.他心中又驚又喜.我們一直在私底下以爲帝尊爲情沉溺.只顧閉門哀思.其實不是的.帝尊對幽冥的大小事務仍是一樣的上心.從未懈怠過半分.
右澗嘴角微微一翹.笑了笑掩飾着神情的尷尬.囁嚅道:“老奴糊塗.忘了帝尊有過這番佈置.西南山麓這幾些年一直風平浪靜.沒有發生什麼異常狀況.帝尊.老奴今日正是爲了此女身上的能耐而來的.請帝尊靜心聽老奴一言.”
冥皇一言不發地聽着東源的敘說.他臉色平靜如同一汪深潭.看不出內裡的深淺.
東源說完. 偷偷擡眸觀察着帝尊的反應.可帝尊只是望着神廟的方向出神.沒有做出絲毫的反應.
右澗掩鼻低咳.冥皇收回遠眺的眸光.涼涼地瞟了他一眼.淡淡道:“東源.你的想法在你們看來是很好的.可此女我在八年前見過.她在誤食了安厝帝尊的精血後.確實是獲得一部分修繕地陷的能耐.可只是皮毛之術.並不能登堂入室.按她的能耐.只能每月入內取血作祭.延緩裂縫的擴張.並不能完全修補地陷.況且以她目前的修爲.根本無法抵禦裂縫內灼熱的高溫.只怕不能勝任.”
右澗微覺失望.姬芮山脈的地陷是近三十代來最厲害的地陷.按照帝尊的說法.那女子是無法將它修補完好了.可他轉念一想.不能完全修補.可是以血鎮壓着裂縫的擴張.騰出時間給帝尊養傷.也是好事一樁啊.
“帝尊.此女的能耐雖然不能將姬芮山脈之禍清除.可若果能延緩光幕開裂的時間......對了.光幕是籠罩在姬芮山脈上面的.她不需要進入裂縫裡面.那就不怕烈火的高溫炙烤了.是不是.如今帝尊身子不適.不方便修補地陷.將此女召入宮中.以備不時之需.這也是好事一樁啊.”
冥皇壓下心中的煩躁.耐心解釋道:“姬芮山脈的裂縫內嵌有異域的戰箭.唯有我才能修補.這西南女子一身修爲驚人.並不輸於你們.然行事乖戾.絕非善類也.只是其足跡一向不出西南.我憐其一身修爲來之不易.便任她去了.如果將其召入上方.委此重任.恐怕功成後會得意忘形.僭越了本分.生出其他的事端來.到時我再來殺她.又會落個走狗烹.鳥弓藏的名聲......”
他沉吟着.搖頭道:“此事.算了吧.”
東源越聽越是心驚.他只是想到帝尊身上的傷需要時日靜養.生怕姬芮山脈地下的地陷一時失控纔想到藉此女之力.修補那條被地心熔岩焚燒着的裂縫.哪裡有帝尊考慮的那麼長遠.
此刻他雖覺帝尊的想法有點杞人憂天.可帝尊既說曾見過這個女子.以帝尊的睿智.自然不會看走了眼.看來此事只得作罷了.
他唯有撓頭苦笑.低聲道:“是老奴的錯.老奴憂心帝尊身上的傷勢.一時急病亂投醫.想出了這個餿主意.哎.真是老糊塗了.”
冥皇臉色平緩下來.他繞過東源.向神廟方向走去.隨口道:“東源.我沒受傷.你們莫要私底下亂猜測.好好安守本分便是了.”
望着帝尊漸行漸遠的背影.右澗想想心裡又覺有點不甘.東源和合興已經動身前往西南山麓.到時他們把人領回來了.而帝尊卻不肯接納.自己這張老臉往哪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