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整治刁奴(4)
羅婆子偏過頭,皺眉看了看一臉慌亂的吳媽媽,突然腦海裡精光一閃:“我想起來了,這幾天你總有事沒事往柴房跑,還請我喝酒!你是不是趁我喝高之後對木柴做了什麼手腳?”
吳媽媽後退一步:“我沒有!”
水玲瓏不怒而威道:“枝繁,葉茂,你們去浣洗房隨便搬兩個木箱子出來。”
“是!”枝繁和葉茂去往了柴房對面的浣洗房,搬出兩個裝舊物的箱子,水玲瓏吩咐道,“劈了它!”
所有人俱是一怔,大小姐劈箱子做什麼呀?
葉茂二話不說便從柴房裡摸了把斧頭,三兩下將箱子劈成了碎片,水玲瓏指着一堆木片,語氣清冽道:“給我燒!”
葉茂和枝繁又從膳房裡取了火摺子,放了些乾草引火,燒起了地上的木片。有些受潮的緣故,一開始的火併不旺盛,但絕非燒不起來。浣洗房常年沾水,屬於府裡最潮溼的地界,如果浣洗房的陳年老木箱都能燒着,柴房裡沒放置幾天的木柴又怎會溼得根本點不了火呢?
羅婆子狠狠瞪向吳媽媽:“一定是你搞的鬼!”
吳媽媽的脖子一縮,嘴硬道:“我纔沒有!你別瞎冤枉好人!”
胡娘子揚眉吐氣一般,哼道:“不管是誰搞的鬼,柴房送來的柴火的確是有問題的!害得我們膳房做不出晚膳是不爭的事實!”
水玲瓏冷眼一睃:“所以你就選擇把氣撒在別人的身上,而不是想法子解決今天的晚膳,以爲這樣便能推卸責任了?遇到困難不是想解決之道,而是在謀劃如何脫罪,我尚書府不要這種奴才!”
胡娘子的呼吸一頓:“大小姐!”
羅婆子心裡偷樂,那瘋婆子活該被趕出府!
水玲瓏又眸光一轉,看向了羅婆子:“還有你!你是閉着眼睛劈柴的嗎?既然知道是溼的,爲什麼還往膳房送?與胡娘子爭誰是誰非的功夫,你早就可以稟明上級,再拖幾捆新柴回來!這種奴才尚書府也要不得!”
“啊?”羅婆子目瞪口呆!
“至於你。”水玲瓏冷冷的眸光掃向吳媽媽,“挑撥是非,玩忽職守,直接亂棍打死!給三十兩銀子讓家人來收屍!”
吳媽媽嚇得魂飛魄散:“大小姐,你不能這麼對奴婢的!大小姐…你…奴婢在府裡做了那麼多年事,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奴婢不就是犯了一次錯嗎?你打死奴婢,寒的是下人的心啦!”
水玲瓏的聲線一沉,雙目如炬:“一次錯?枝繁!把她的罪狀念出來!不發威,一個兩個當我是病貓,是不是?”
枝繁從寬袖裡掏出一張紙,有板有眼地念道:“十年前冬天,貪污紅籮炭一筐、臘腸一籃…”
唸了足足一刻鐘,才把吳媽媽這些年假公濟私、收受賄賂、挪用公產的罪名一一讀完,吳媽媽絕望地癱在了地上,大小姐竟是有備而來!
枝繁鄙視地睨了睨她,一羣小蝦米的動靜哪裡瞞得過大小姐的法眼?從吳媽媽第一天聚衆抱怨開始,大小姐就派人把她入府十多年的事兒給翻了個底朝天。跟大小姐鬥?活該死在棍棒底下!
水玲瓏冷凝的眸光自衆人身上逡巡而過:“還有你們這些不做事專門跑來看熱鬧和起鬨的人,一律罰半個月的月錢!”
枝繁一愣,所謂法不責衆,大小姐這樣是否真會寒了下人們的心?要知道,圍觀的人多達三十之多啊!幾乎佔了奴才總數的五分之一,要是她們回頭惡意傳遞不良情緒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水玲瓏淡淡地蹙了蹙眉,道:“另外,此時在各部門辛勤勞作的人全部賞一個月的月錢!”
賞罰分明,與另外一百多人相比,這三十人的小受罰團體便不算什麼了,且大多數人拿了好處,又怎麼會聽信少數人的挑撥?枝繁的眼底閃過一絲欽佩,大小姐的本事她真得多學學。
吳媽媽被杖斃,胡娘子和羅婆子被趕出尚書府,一時間,府里人人自危,再談及水玲瓏都是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誰能料到初入府時連一件像樣衣衫都沒有的庶女,搖身一變成了內宅呼風喚雨的人物,且手段…如此果決!
鍾媽媽有些擔憂,怕這種太激進的做法會得罪一些小人。
水玲瓏就安慰她:“我孑然一身,上無親孃,下無幼弟,嫁人之後府裡情況如何與我再沒關係,我又何必擔心得罪人?再者,我沒有嫡出身份,若不使用雷霆手段,根本鎮不住他們。老夫人既然全權交給我辦,我就不能讓老夫人失望。”雖然,她明白老夫人或許別有用心。
水玲瓏去福壽院回稟了先前的事,老夫人放下手裡的茶杯,面露詫異:“啊,她們竟如此放肆,你做的挺好,該罰的罰了,該賞的賞了。”語氣略沉,語速…較慢,乍一聽,像是隨口之言,再回味,又似乎是沉思之後的話。
水玲瓏笑着爲老夫人錘了捶背:“祖母不覺着玲瓏的法子太過殘忍霸道了麼?果然,道理誰都懂,可做起來卻不是那麼回事兒。今兒若是祖母在場,定不會像玲瓏這般魯莽的。玲瓏當時是在氣頭上,一下子亂了理智,過後心裡其實堵得慌,還有些後怕。”
老夫人似笑非笑地回頭:“你也會怕的嗎?”
水玲瓏裝作沒聽懂,只露出一個無辜的笑:“怕呢!玲瓏就怕自己年輕氣盛沒沉住氣落了祖母的面子,畢竟玲瓏是暫代祖母行中饋之權!那些人早不鬧事晚不鬧事,偏偏我一上任她們就鬧,到底是欺負我年輕又沒嫡出身份,鎮不住他們!”
老夫人渾濁的老眼閃過一絲意味難辨的波光,又聽得水玲瓏頗爲愧疚地道:“下回我不會這麼魯莽了,祖母能容我,夫家卻是未必。”
一句話成功轉移了老夫人的注意力,老夫人就拉過她的手問道:“我聽說諸葛小姐和姚大人和離了?”
您最關心的是我到底有沒有失去繼續接近鎮北王府的機會吧。水玲瓏惋惜地嘆道:“嗯,和離了,我今天去正好幫諸葛小姐收拾了一些行禮。”
老夫人的眼底光彩重聚:“這麼說,諸葛小姐是極喜歡你的,女人和離後心情不會太好,你有空多去陪陪她,馬車什麼的我會吩咐人給你備好。”
尋常閨閣女子要出門比登天還難,她如今倒是能出入自由了。水玲瓏笑了笑:“嗯,好的。”
老夫人又道:“當然,切不可在鎮北王府留宿,免得讓人覺着咱們放浪輕浮。”
水玲瓏點頭:“玲瓏謹記祖母的教誨。”
老夫人想起了冰冰,直覺告訴她冰冰似乎並不怎麼和她親近,她皺了皺眉:“這麼多孩子,屬你最讓我放心了,玲清還小,玲語算是廢了!”
水玲語和冷薇的情況何其相似,不同的是水玲語沒有一心一意爲她謀劃的娘,也沒有令人望而生畏的背景,孤軍奮戰的她最終落了馬。但老夫人突然提起這個,重點不在水玲語。水玲瓏脣角勾了勾,說道:“三妹還小,晚幾年議親也沒關係,等風頭過了,也許別有轉機。對了,祖母,我聽人說二妹恢復得不錯,生活習慣漸漸正常了,偶爾也出門曬曬太陽,我就想着約幾個手帕交過府陪陪她,偏我入京不久,認不得幾個人,不知該請誰了。”
明顯的,談及水玲溪時語氣不若先前那般好,老夫人微皺的眉頭舒展開來,緩緩地道:“來日方長。”
水玲瓏走後,老夫人的笑容漸漸淡了下來,王媽媽換了一杯茶,老夫人端起來,卻是沒喝:“到底是個孩子,不是?年輕氣盛是有的,不過魯莽些纔好。”
水玲瓏治家的確有一套,卻是太激進了,性子仍需雕琢,且她也有點兒小心眼記仇,但有缺點的人比沒缺點的人好掌控,老夫人就露出幾分笑意來。
王媽媽的手微微顫抖,看了老夫人一眼,微不可察地搖了搖頭,老夫人表面上讓大小姐掌家,實際卻在觀察大小姐的處事風範,大小姐何嘗不明白老夫人的想法?只怕老夫人感受到的正是大小姐希望老夫人感受的。
水玲瓏帶着葉茂回往玲香院,在左是一排梧桐古樹,右是一座碧水涼亭的小道上碰見了阿義和柳綠拉拉扯扯。
“你放開我!阿義你聽到沒?快點放開我!”柳綠用力掙脫阿義的鉗制,奈何對方力氣太大,她怎麼弄也弄不開,“我不要跟你出去!”
阿義笑道:“我帶你出去玩有什麼不好的?你不是我姐姐我還不帶呢!”
柳綠的臉色一沉:“你是帶我出去玩嗎?你根本是想讓我陪那些公子爺睡覺!”
阿義一噎,有尷尬閃過眼底,但很快再次蠻橫了起來:“反正你不是黃花大閨女了,替我伺候幾個哥們兒有什麼大不了的?伺候好了,他們一高興,還能給你賞錢!那比月錢多多了!”
“我怎麼不是黃花大閨女了?我清清白白的身子,憑什麼要給別人睡?我又不是青樓妓子,何況那些打賞最後進的也是你自己的腰包!”
阿義氣得臉紅脖子粗,他答應了那幾人今晚會帶一名絕色美人給他們享用,而作爲回報,他們答應將他引薦給一個小有名氣的權貴,這是他的前途啊,他怎麼能錯過?“跟了大少爺一個多月還沒破身?說出去誰信?我告訴你,你今天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你要是再負隅頑抗,我扒光了你的衣裳直接丟進窯子!”
“你好大的膽子!沒經過我的允許你居然敢帶尚書府的奴婢出府!這是拐賣下人的重罪!哪怕你是親哥哥也法理不容!”
阿義被一道冰冷的聲音嚇得渾身一顫,他循聲側目,只見水玲瓏冷若冰霜地站在不遠處,刀子般犀利的眼神直直撞進他的眼眸,他又是狠狠一驚:“大…大小姐…”
水玲瓏擺了擺手,懶得看到他這副醜陋的嘴臉,葉茂上前一步,雙手擰起阿義便朝右邊的湖泊扔了出去!
噗通!
水花四濺。
水玲瓏漠然地看了柳綠一眼,未作言辭,繼續前行。
柳綠驚魂未定地喘着氣,對着水玲瓏的背影跪在了地上,泫然地磕着頭:“大小姐!奴婢知錯了!求大小姐再給奴婢一次機會吧!奴婢什麼都不想了,奴婢願意一輩子給大小姐做牛做馬,但求有個安身立命之所!大小姐,您成全奴婢吧!”
水玲瓏的眼皮子動了動,淡淡地道:“屋子裡正好缺一個侍奉茶水的。”
柳綠心中狂喜,只要成了玲香院的丫鬟,阿義就再不敢對他胡來了:“多謝大小姐!多謝大小姐!”
姚府。
冷薇躺在鋪着粉紅色繡芍藥的褥子上,心裡拔涼一片,原本勝券在握的平妻之位就這樣不翼而飛了,還是在嫡妻空置的情況下,沒了諸葛汐,嫡妻該是她冷薇纔對!爲什麼會變成這樣?
姚大夫人面色凝重地問道:“張院判,冷姨娘的胎如何呀?”問也沒問冷薇的身體狀況。
一聽“姨娘”二字,冷薇的手狠狠地拽緊了褥子。
張院判把完脈,徐徐一嘆:“盡人事聽天命,頭三個月,儘量躺在牀上吧。”
這是…保不住?
姚大夫人眉頭一皺,姚家是爲了冷薇和她腹中胎兒才捨棄了諸葛汐,倘若胎兒就這麼沒了,姚家豈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冷薇告誡自己不能生氣,千萬不能!否則便會再動胎氣!她按耐住無邊無際的不甘,擠出一個溫柔的笑:“娘,我會好生養胎的,您放心,我一定給您添一對寶貝金孫。”
姚大夫人的神色稍作緩和,哪怕只有一線生機,她也不能放棄,畢竟沒有退路了啊。
“你知道就好,眼下什麼都是虛的,安心養胎,給姚成延續香火纔是正緊。只要誕下兒子,一切好說,明白嗎?”這是模棱兩可地許了冷薇一些她想要的東西。
冷薇故作開心道:“我明白的,娘,可不可以讓相公過來一趟?我總記掛着他,心情難安。”
一提起姚成,姚大夫人便來了火氣,卻眼神微閃着笑道:“他公務繁忙,等他閒下來自然會來看你和孩子,再說了,張院判讓你臥病三月,你也不宜侍寢,年輕人乾柴烈火,見了面就容易胡來,依我看,他避開一些也是對的。”
在你心裡,兒子永遠是對的,冷薇過慣了衆星拱月的生活,突然進入夫家,丟了妻位,又變成這副半死不活的樣子,還見不到姚成,這落差…太大了!這種自私自利的婆婆,諸葛汐是怎麼忍受了五年?
鎮北王府的大門口,姚成每天必來,一下朝就在對面等着,等諸葛汐出門他好遠遠地看她一眼,可令他失望了,一連半個月,他連個人影也沒見着。她到底過得好不好?有沒有一點點的傷心所以吃不下飯也睡不着覺?她不像別的女人善於發泄,她什麼都憋在心裡,容易傷身…
姚成實在擔憂得不行,於是鼓足勇氣讓侍衛放行,卻被侍衛毫不客氣地擋在了門外。
姚成塞了一錠金子給侍衛,哀求道:“小哥你行行好,我…我真的就和你們小姐說幾句話就走。”堂堂正三品大理寺少卿,居然也有低聲下氣求一名侍衛的一天。
侍衛把金子一扔,面無表情道:“世子爺說了,姚家人與狗不得入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