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爭相算計(3)
“智哥兒今年兩歲,可皮了,佟哥兒六個月,也不怎麼消停,大小姐您待會兒別被嚇到。”小青巧笑嫣然地說完,水玲瓏不由地挑了挑眉,能這般議論小主子的丫鬟,身份定然不低,水玲瓏再仔細看向了小青,只見她眉目如畫,談笑間嫵媚天成。姚家不興納妾,可不代表主子們一生真就一個女人,這名叫小青的丫鬟,應當是姚霂的通房。
小青回過頭,正好撞進水玲瓏似笑非笑的眼眸裡,她眼神微閃,垂下了眸子:“讓水小姐笑話了。”
水玲瓏裝作沒聽懂:“哦?我笑話什麼呀?小孩子頑皮很正常啊!”不管小青是有意還是無意暴露了她與尋常丫鬟的不同之處,水玲瓏都對姚家的家事不感興趣!
小青先是一愣,爾後訕訕一笑:“水小姐所言極是。”
諸葛汐和馮晏穎的住所不遠,同在長房的區域,二人不疾不徐走了一刻鐘便到了。
水玲瓏隨小青進入內屋,馮晏穎生了一張瓜子小臉,杏眼柳眉,鼻樑不高鼻尖微銳,櫻桃小嘴脣色淡淡,屬於小家碧玉型。胸部異常豐盈,應當是有自己餵乳。姚家看似家規嚴謹,卻比其它名門望族更有人情味,難怪那麼多千金擠破腦袋都想嫁入姚家了,可惜姚家男兒產量不多,又不納妾。
馮晏穎懷中抱着佟哥兒,看到小青領了一名氣度高雅的妙齡女子入內,忙站起身迎了上去,熱情地笑道:“水小姐快請坐!”
水玲瓏從荷包裡拿出兩對小金鈴鐺遞給馮晏穎:“來得匆忙,沒給孩子準備禮物,二少奶奶湊合着收下。”
馮晏穎睜大眼眸阻止了水玲瓏的手:“哎喲!這怎麼好意思?未出閣的也都還是孩子,哪有孩子給孩子送見面禮的?況且你大姐給智哥兒和佟哥兒送的東西,怕是長大了也用不完,我真不好再收你的!”
“大姐喜歡智哥兒和佟哥兒,我也喜歡,二少奶奶莫不是瞧不上我送的東西?”
“哪兒瞧不上?你這份心意真真兒是難得的!”馮晏穎不好再堅持,微笑着收下,又命人娶了她的妝奩,挑出一支親手做的翠羽孔雀釵送給了水玲瓏,水玲瓏的眼底閃過一絲驚豔,馮晏穎就笑道:“我閒來無事隨便弄弄,大小姐若喜歡這工藝,我教你。”
點翠工藝比胭脂配方稀奇多了!
水玲瓏笑着拒絕:“我笨手笨腳的,怕是學不來。”說着,看向了馮晏穎懷裡熟睡的佟哥兒。
馮晏穎微微一笑:“水小姐,想抱抱嗎?”
水玲瓏眨了眨亮晶晶的眼眸,有些期待,卻搖了搖頭:“我怕摔到了佟哥兒,他好小,那麼小的孩子要怎麼抱?弄疼他了怎麼辦?你都是怎麼學會的呀?”
“噗嗤--”馮晏穎笑出了聲,“母親照顧孩子是一種天性,等水小姐有了自己的孩子,應當就無師自通了。”
水玲瓏渾然一副“原來如此”的表情,四下看了看,又問:“沒看到智哥兒。”
馮晏穎的眉梢微挑:“哦,智哥兒睡了。”
大的睡了,小的也睡了,大的在牀上,小的在懷裡。水玲瓏挑了挑眉,小的剛睡?水玲瓏垂眸,瞳仁動了動,狀似隨口問道:“佟哥兒吐奶可好了些?”
馮晏穎摸了摸兒子的小臉,眉宇間全是憐愛和幸福:“好多了呢,臨睡前餵了一次,半個時辰了也沒吐。”
半個時辰還抱在懷裡?亦或是原本在牀上得知她才抱給她看?水玲瓏又挑了挑眉。
馮晏穎的眼神一閃,徐徐一嘆:“佟哥兒生病,我真是一刻都放心不下。”
小青給水玲瓏奉上雲霧茶,笑呵呵地道:“佟哥兒親您,智哥兒親大少奶奶!難怪您疼佟哥兒多些!”
馮晏穎嗔了小青一眼:“瞧你這說的,好像我多不待見智哥兒似的!都是我肚子裡掉出來的肉,只是智哥兒大了,不用時刻粘着我,佟哥兒還小!”
小青吐了吐舌頭,轉身立在一旁。
馮晏穎又看向水玲瓏,“不過小青也沒說錯,智哥兒的確很親近大嫂,許是我懷佟哥兒時把智哥兒放大嫂院子養了一段時間,到現在他一天見不到大嫂都會哭鼻子呢!”
說話間,內屋傳來了軟軟糯糯的哭聲,是智哥兒醒了。
不多時,乳母將一個滿臉淚水的小不點兒抱了出來,智哥兒穿一套白色卷藍邊的褂子和褲子,模樣酷似馮晏穎,眉清目秀,個子不高,長得卻壯,此時正滴溜着一雙烏黑髮亮的瞳仁,怯生生的,水玲瓏朝他一笑,他還躲。
馮晏穎把佟哥兒遞給小青,自己從乳母懷中接過智哥兒,智哥兒一把抱住馮晏穎的脖子,很是粘膩,馮晏穎哄道:“乖啊,智哥兒,來,跟水小姐請個安,好不好?”
智哥兒搖頭。
馮晏穎的臉子有些掛不住,訕笑道:“水小姐你別介意,他剛睡醒,不大精神。”
她跟這孩子又沒多大關係,孩子喜歡她與否對她不構成絲毫影響,馮晏穎想多了。水玲瓏把鬢角的秀髮攏到耳後:“沒事的。”
馮晏穎親了親兒子的頭,輕柔地問:“悶悶不樂的,可是想你大伯母了?”
智哥兒愣了愣,點頭。
馮晏穎又道:“大伯母今兒忙,咱們改天再去找她,好不好?”
智哥兒再次點頭。
水玲瓏覺着是不是自己太凶神惡煞嚇到一無辜孩子了,乃至於人家根本不敢離開他孃的懷抱,水玲瓏扶額:“多謝二少奶奶的招待,我祖母和二妹適才身子不適歇在了廂房,這會兒想必已經醒來,我該過去看看了。”
“再多坐一會兒吧!”馮晏穎的眼底不經意地便流露出了一點失望,至於失望什麼,不得而知,水玲瓏站起身,“不了,多謝二少奶奶的盛情。”
馮晏穎把智哥兒遞給乳母,智哥兒不撒手,死拽住她頭髮,她尷尬一笑,復又把智哥兒抱在了懷裡:“定是我這兒無聊,偏不知我表妹跑哪兒去了,若她在,你們倆年輕姑娘有說有笑便不覺着無趣了。”
水玲瓏理了理寬袖:“或許令表妹是去看堂會了。”也或許是去看雲禮了,不過這又有什麼關係呢?
“或許吧!”馮晏穎彎彎的眼眸裡閃過一絲極亮的光。
出了馮晏穎的院子,水玲瓏把擦了汗的帕子遞給枝繁,枝繁接好,又遞過一塊新的:“大小姐,奴婢覺着二少奶奶有些怪。”
“哦?哪裡怪?”
“哪裡都怪,但具體的,奴婢又說不上來。”
水玲瓏淡淡地牽了牽脣角,沒接枝繁的話,因爲她和枝繁一樣,感覺到怪異卻又說不出哪裡怪異。
姚府西面的空地上搭了戲臺子,此時正咿咿呀呀唱個不停,從馮晏穎的院子到迎賓樓正好要經過這個空地,半路上,水玲瓏和前來看戲的三公主不期而遇,三公主東張西望,似乎在找人,她看到了水玲瓏,忙招了招手,水玲瓏走過去行了一禮:“三公主。”
三公主眨巴着忽閃忽閃的眼,道:“你剛剛去哪兒?我到處找都沒找到你!”
水玲瓏打趣地說道:“原來公主找的是我,我還以爲公主在找郭焱呢!”
三公主粉脣嘟起:“他今天來不了!月底有個醫生盛會,他和你父親勘察場地去了!”
醫學盛會,五年一度,以發揚救死扶傷的精神爲宗旨,各地名醫薈萃,爭相鬥術,獲勝者可得黃金萬兩,並有機會像皇帝訴說一個願望,只要不過分,皇帝一般都會應允。記憶中,荀楓也參加過一次醫學盛會,貌似不是這一回。水玲瓏斂起翻飛的思緒,和善地笑道:“場地建設和盛會安排都是禮部的事,郭焱幹嘛跑去湊熱鬧?”
“哈!這你就不知道了吧!漠北今年會派使者出訪大周,郭焱全權負責接待任務,你父親是禮部尚書,郭焱免不了要與他合作,所以,郭焱就從現在開始和你父親打好關係啦!”講起郭焱,三公主總是眉飛色舞!
又不是岳父和女婿,打好什麼關係?水航歌再牛,郭焱是上級,他還不是隻有巴結的份兒?水玲瓏對這個話題沒多少興趣,從寬袖裡掏出一個精緻的紅色荷包遞給了三公主:“送給公主的生辰禮物,我親手繡的,不知能否入公主的眼。”
“哦?”三公主兩眼放光,將荷包拿在手裡,翻來覆去地看,荷包上用各種顏色的線繡了一對振翅高飛的綵鳳,色彩鮮明,栩栩如生,陽光一照,彷彿要飛出來一般,更重要的是,荷包的背面有三公主和郭焱的名字,三公主愛不釋手,“這個好!比那些珠寶首飾、綾羅綢緞有意思多了!對了,我剛想問你來着,你自己既然懂醫術,爲什麼還要張院判去尚書府給你複診?”
而這一複診,水玲瓏沒問題,倒是診出了水玲溪可能患有後遺症!母后便動了給大哥納側妃的念頭,這…會是巧合嗎?三公主皺起了眉頭,她不喜歡別人跟她耍心計。
水玲瓏將鬢角的秀髮攏到耳後,白皙如玉的臉上揚起一個淡雅的笑:“我學的醫術和太醫們學的醫術不在同一個領域,這麼說吧,一個人受了重傷,我知道怎麼護理和搶救,可若誰染了傷寒,我卻是束手無策的。”這話有些誇張,卻也差不離太多。
“這…這是什麼意思呀?”三公主似懂非懂,不過水玲瓏的眼神不似撒謊,她歪了歪腦袋,不再糾結這個話題,改爲叫水玲瓏去唱堂會,水玲瓏婉言拒絕,帶着枝繁去往了迎賓樓,那裡,水玲溪仍在昏迷,老夫人已悠悠轉醒。
老夫人一瞬間彷彿老了十歲,玲溪當衆出了這種醜態,不僅顏面盡失,還自從失了太子歡心,哪怕日後成了親,太子的心裡都會有個疙瘩。未過門已失寵,還有什麼比這更令人絕望的?
“祖母。”水玲瓏輕聲喚了一句,目光迅速掃視一圈,水玲清不在?水玲瓏給枝繁使了個眼色,枝繁會意,悄然退了出去。
老夫人擡起沉重的眼皮,睨了水玲瓏一眼,半響後,沉得令人想起秋末枯樹的聲音從她嘴裡不真實地緩緩飄來:“你去給姚老太君打個招呼,我們回府吧。”
“二妹還沒醒…”
“醒沒醒又有何區別?反正都是丟人現眼!”
“那好,祖母您歇着,我現在去給姚老太君辭行。”水玲瓏心平氣和地說完,轉身去往了傾竹院,姚大夫人帶了女眷們去聽堂會,院子裡一下子安靜不少,聽說鎮北王妃沒來,只讓人送了賀禮,女兒生不出孩子,她有什麼顏面上親家府邸竄門?
水玲瓏再次踏入傾竹院,下人們的服務態度提升了一個檔次,房媽媽親自出面迎接,臉上堆滿了笑容:“水小姐可歇息好了?是奴婢疏忽了,應當派人送頂軟轎過去,讓你親自走一趟,對不住了!”
水玲瓏和客氣地笑道:“房媽媽說的哪裡話?歇息多了便想四處走走,這對身體也是好的。”
來到門口,房媽媽打了簾子,水玲瓏走入房間,姚老太君喜滋滋地朝水玲瓏招手,水玲瓏恭敬地行了一禮,適才行至姚老太君跟前,姚老太君拉過水玲瓏的手,道:“今兒就在姚府住下,給三公主做個伴,可好?我瞧着啊,她和欣兒是表姐妹,感情卻不似與你這般親厚。”
那是因爲我們一起“狼狽爲奸”過。水玲瓏按了按眉心,溫婉一笑:“我是來給您辭行的,父親在外,母親臥病,祖母和我們無論如何不能放着一大家子不管,還請老太君見諒。”
姚老太君一聽這話便猜到是老夫人的意思,醒都醒了,卻礙於水玲溪的事不敢出來晃盪,派了孫女兒跑腿兒,所以說,暴發戶就是暴發戶,頂着誥命夫人的頭銜也難登大雅之堂!當然,她對水玲瓏是真心喜歡的:“既然如此,我就不留你們了,我讓房媽媽備了些薄禮,你們幾姐妹都有,我瞧着你的兩個小妹妹也是清秀得緊,若有什麼需要,你儘管對我開口。”
水玲瓏的眉心一跳,姚老太君的意思是…願意在水玲語和水玲清的婚事上操一把心?比如,給她們兩個物色還算不錯的對象?可哪個對象能在背景上強過江總督,好讓水航歌和老夫人改變主意?水玲瓏小小地思量了一番,露出一個謙和有禮的笑:“嗯,老太君的話玲瓏記住了,若他日有難,必向老太君求助。”
姚老太君聽了水玲瓏的回答,笑容更甚,她最討厭那些明明心裡想要卻裝出一副婉拒樣子的人,弄得好像是她巴巴兒地往別人跟前湊似的!姚老太君看了看容色懨懨的水玲瓏:“今天累壞了吧?你祖母和二妹出事,什麼都你一人忙前忙後。”
水玲瓏笑着搖頭。
“真是個懂事的孩子!”姚老太君拍了拍水玲瓏的手,不知想到了什麼,臉上漸漸爬了一層愁容,“你得空多來府裡轉轉,也幫我勸勸你大姐。”
勸諸葛汐?勸什麼?
水玲瓏想問,姚老太君顯然已沒了開口的意思,她起身給對方行了一禮,在房媽媽的恭送下離開了傾竹院。水玲瓏又前往諸葛汐的院子帶走了剛剛清醒的水玲語,本想跟諸葛汐談談,奈何諸葛汐在唱堂會的地方忙得不可開交,水玲瓏只得與她匆忙地打了聲招呼。
二進門處,老夫人和水玲溪、水玲清等候水玲瓏二人多時,水玲溪哭得眼睛都腫了,她醒來之後從下人口裡才知道自己出了多大的醜,她怎麼能像個瘋子似的渾身抽搐,還口吐白沫,小便失禁…最糟糕的是,她咬傷了太子!
長這麼大,從來沒這般丟人過!
以後,京城的人會怎麼看她?太子會怎麼看她?
老夫人狠瞪水玲溪一眼,不中用的東西,把尚書府的臉都給丟光了!
水玲清低着頭,一言不發,枝繁找到她時,她正坐在一個涼亭裡,傻呆呆的,也不知看到了什麼,整張臉都是紅的!
房媽媽命人將一箱一箱的禮物搬上車,給幾位主子行了一禮,正要隨姚家的馬車前往尚書府,這時,太子身邊的長隨初雲來了。初雲給老夫人福了福身子,道:“太子殿下給貴人們備了馬車。”一共四輛,老夫人、水玲溪、水玲語各一輛,水玲瓏和水玲清一起。
水玲溪眼底光彩重聚,就知道太子心裡是有她的!
太子備的馬車自然無比奢華舒適,簡榻上鋪着厚厚的褥子,皆用頂級蠶絲填充,內純棉外緞面,觸感微涼,柔軟細膩。水玲瓏累了一下午,早困得不行,倒在榻上便沉沉地睡了過去,真…舒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