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知故問的問題,她一概不答,讓他裝不成傻。
他猶豫不決的事情,她的方法就是快刀斬亂麻,先做了再說。
他想坐收漁翁之利,她直言不是非他不可,是他想得太好。
看似像答非所問,也像是前言不搭後語,可細究起來,她都懂,並且她知道他也懂。
這麼個聰明伶俐的女子,真是讓人沒轍。
他起身,恭恭敬敬一拜,道,“大小姐聰慧,王木自愧不如。”
寧綰起身回禮,笑得天真,“我知道大人本性不是如此,思來想去不敢直接點頭是怕是怕丟了飯碗,養不活家裡人。王大人放心,要是這事兒做不成,王大人便屈尊幫我做事吧。”
王楊苦笑一聲。
屈尊這樣的話倒是不敢,只是她一個女孩子,以後要爲人妻爲人母,每日只相夫教子,哪裡用得上他。
說笑了,寧家大小姐是在說笑呢。
“真的。”寧綰抿脣笑了,“可惜王大人心繫百姓,不然,像王大人這樣的聰明人一定能夠將我的鋪子打理得好好的。”
她可是要經商賺足家產的人,纔不會嫌自己手底下的能人太多。
王楊搖頭笑笑。
寧家大小姐又說笑了。
他當個芝麻官都當不好,能管什麼鋪子。
鋪子,對,還有鋪子。
說句不好聽的話,寧家大小姐聰明是聰明,想事情也想的聽透徹的,可鋪子什麼的,不是靠小聰明就能有的。
開一間鋪子,除卻店鋪的本錢,四處走動也是要花錢的,這樣算下來,得花不少的雪花銀。
一個受了寧國公府冷落的大小姐,哪有那閒錢。
知道王楊不信,寧綰也不說了。
信她的,她不說也會信她,不信她的,她說再多也不會信她。
“那,其他的事就交給王大人了。”寧綰笑道。
王楊眼睛珠子都快掉出來了。
他聽沒聽錯。
寧家大小姐說了什麼?
說其他的事都交給他?
可是,他沒有記錯,是寧家大小姐來找的他呀,是她先找的他,怎麼這會兒成了他做事,寧家大小姐什麼都不做?
欺負老實人也不是這樣欺負的吧?
他往宋知府身上捅刀子,那可是冒了很大風險的。
事兒成了,他能得到什麼?
“知府太惹眼,王大人可以先做個同知,再慢慢圖謀,反正是遲早的事。”
寧綰跟個孩子似的乖乖坐着,眼裡甚至還能捕捉到幾分童真。
可她,似乎什麼都知道。
一步登天的人往往跌得最慘,所以不爭第一。
先做個同知,再慢慢圖謀。
他也是這樣想的。
可是,連他自己都沒有把握的事,寧家大小姐憑什麼這麼信誓旦旦?
她說他能當同知,他就能當同知嗎?
她,憑什麼給他保證?
她,能用什麼作爲保證。
沒有保障的事,哪怕是爲了一家老老小小,他也是不會做的。
“站着說話累,王大人坐下吧。”寧綰說。
王楊這才發覺他一直站着。
他笑笑,不好意思的坐下。
剛坐下,就聽寧綰說,“火是我放的,宅子是我燒的。”
王楊差點沒坐穩,從凳子上摔下去。
他之前不過是猜一猜,猜是寧綰所爲,並不是十分確定……
寧家大小姐也是,運氣好逃過一劫就算了。這樣的事,怎麼好這樣直言不諱。
萬一他臨陣倒戈,跑去柳如風那兒告狀了呢?
寧綰又笑了,“我能讓王大人猜中,就不怕王大人行不義之事。王大人知道這事兒是怎麼斷的吧?”
王楊點頭。
要不是攬紅倚翠出了個美女如花,柳如風的這件事早該傳遍洛城的大街小巷了。
他哪能不知道是怎麼斷的。
允王爺出面,大事化小,小事化無了唄。
“柳如風沒了宅子,丟了面子,捱了板子。”寧綰越說越笑,“可我什麼事兒都沒有,知道爲什麼嗎?”
還不是因爲允王爺是她未來的姑父!
王楊端起酒杯,把杯中的酒一口喝盡。
辛辣的酒灌入喉嚨,刺激得他連連咳嗽。
“別看允王爺看上去挺正派的,私底下可是護短得很。”寧綰繼續胡說八道,“宋知府沒有站在我這邊,也就是不給他面子,他可不想他好過。”
誰讓李洹先利用她的。
說他幾句壞話當做是收利息了。
誰讓她無權無勢唬不住人。
寧綰是忽悠人的,王楊卻信了。
他以爲這是允王爺的意思,便一點都不猶豫了。
有允王爺給他做靠山,他還有什麼好怕的。
得,成了!
寧綰起身道,“樓下還有人等着,我就不久待了,王大人慢用。”
“是,大小姐慢走。”
王楊把寧綰送到房門口。
寧綰笑道,“他說,王大人應當借力打力。”
雖覺得王楊沒那麼傻,可凡事都有萬一,萬一王楊把李洹牽扯進來,再把她供出來。
李洹一怒之下給她定個構陷皇族的罪名,她的小命兒就沒了。
王楊自然是連聲說好。
他缺的就是底氣,底氣有了,他知道該怎麼做。
“公子,這回如何?”
“淡了。”
“可公子方纔不是還說太濃了嗎?”
“方纔是方纔,現在是現在!”
寧綰下樓,一眼看到小心伺候的小二和雞蛋裡面挑骨頭的唐煜。
唐煜一隻腳踩在長凳上,吊兒郎當坐着。
嘴裡不停吐出瓜子皮兒,隨口一吐,吐得滿地都是。
桌上擺了近十杯茶,有的冷了,有的還滾燙。
一看就知道是專門來找茬兒的。
要不是因爲他放在桌子上的鼓鼓的錢袋,要不是因爲他有錢,他早就被人打出去了。
“下去吧。”
寧綰遞給小二幾兩碎銀子,小二接過,逃命似的跑開了。
“嚇死人也是要償命的。”寧綰道。
“呸!”唐煜種種的吐了一口瓜子皮。
寧綰伸手去拿桌上的錢袋。
唐煜陰測測道,“試試看!”
“行行行。我請。”寧綰笑呵呵的從自己錢袋裡掏了銀子放在桌上,道,“結賬。”
聽見這話,逃命去的小二興沖沖跑過來。
要走了,終於要走了。
接過銀子一看,道,“多了。”
伺候是難伺候了一點,但幾壺茶也值不了這麼多。
這不才給了他那麼多賞銀麼,拿人手短,他不好誑人家。
再說,再說方纔和這位姑娘上樓的可是王楊王大人呢。
“不開眼呢。”唐煜一開口,酸味就涌上來了,“樓上還有一桌好酒好菜,不要錢哪。”
“今天這天兒不大好,烏雲密佈的,說不準要下雨。”
寧綰嘖嘖兩聲,邁步往外走。
唐煜怒道,“你又不等我?”
膽子越來越大了。
簡直是蹬鼻子上臉!
“我得出去買點心給人賠禮道歉,耽擱不得。”寧綰頭也不回的說。
“這還差不多。”唐煜嘟噥一句。
抓着錢袋跑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