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要不讓唐公子爲我們找人吧?”蒹葭提議。
唐煜在洛城待的時間比寧綰久,對洛城更爲熟悉,又是男子,考慮事情肯定要周全得多。要是讓他幫忙找人,比那才認識的王楊好得多吧?
寧綰搖頭。
之前她有過這個想法,有想過讓唐煜幫她找人護送她回去。
可唐煜那性子,她開了口,他一定打破砂鍋問到底,問她爲什麼要找人護送着回去,若是知道她回去的途中的不太平,不可能讓她回去,或者,乾脆親自送她回去。
這麼危險的時刻,就不要捎帶上唐煜了。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老天爺既然能再給她一條命,應該不會這麼早就收回去的。
第二天一早,寧綰又是隻身去的文國公府。
柳如風想着顏神醫那恨不得天下人都知道他進了文國公府的傲慢勁兒,一大早就就讓人守在大門口,就等着人往上趕。
哪知寧綰今天偏不如昨天招搖,悄悄的就去了後門。
柳夫人倒是周到,不管是前門還是後門,都安排了一兩個人候着,知道人是從後門來的,忙親自去迎接。
“顏神醫,今兒來得這樣早,恐怕還沒來得及吃早飯吧,我讓人備下了,就是不知合不合顏神醫的口味,顏神醫不妨先嚐嘗,若是不合口味,我立馬讓人換掉。顏神醫要是有什麼喜歡吃的,不要客氣,只管說就是,我讓人準備。”
柳夫人接到寧綰,開口就是一頓問寒問暖,神色間,明顯舒緩了。
看她頂着兩個黑眼圈,滿臉倦容,昨夜必然一夜沒有閤眼。
寧綰就奇了怪了,她頂着的這張臉的確不是很好看,但也是個老實人的長相,爲什麼她們一個個的就是不相信她說的話呢?如花是這樣,柳夫人也是這樣,就怕她一走了之,可她承諾了的事,哪能沒辦好就走呢?
她雖喜歡騙人,可她也有一個從小到大都堅持下來的好習慣,那就是,從來都是說話算數!
“夫人不必客氣,我吃了的。”寧綰笑呵呵說道,“今兒起得早,出來看到熱騰騰的狗不理包子,吃了一大個,還加了半碗地道的陽春麪,虧得肚子大,不然肯定撐了。”
柳夫人一愣,旋即反應過來顏神醫是在與她說笑,不由得跟着笑了起來。
笑了兩聲,旋即又是一愣。
昨夜沈嬤嬤告訴她的那些事,說起顏神醫,絕對是個狠辣的角兒,可此刻看來,顏神醫一點兒也不狠辣,聽他說話嬉笑,不過是個本本分分又招人喜歡的孩子。
柳夫人隨着應了兩句,將寧綰領進了柳如月的房間。
“顏神醫,盈盈昨兒下午都是好好的,可是半夜時候,臉上一會兒流血一會兒停的,折騰到天亮才睡下。”
昨夜請了大夫過來,大夫束手無策,說是不知道是什麼情況,讓她請了顏神醫過來。
她讓沈嬤嬤帶着她去了斷石崖,顏神醫所住的那個山洞,可找遍了山洞,哪裡有顏神醫的蹤影,她還以爲顏神醫真的走了,心都涼了大半。
要不是沈嬤嬤在旁寬慰,信誓旦旦的說顏神醫一定會回來,她指不定就滿城的找人了。
寧綰輕飄飄,只兩個字,“無妨。”
無妨吧,那樣驚險,顏神醫說無妨就無妨吧。
柳夫人親自爲寧綰撩起了簾子,請寧綰進了裡間。
柳如月沉睡着,那巴掌大的臉哪裡還能稱之爲臉,血肉模糊的,不看脖子以下部位的話,就是一塊放在砧板上的肉,若不是膽大的,只怕會被嚇個半死。
柳夫人心疼得要死,瞥一眼忙移開視線。
寧綰也只是隨便看了一眼。
“污血排出來就好,看樣子,還不錯。”寧綰從匣子裡取了一塊烏黑的香出來,道,“夫人讓人用香爐將這香點了端過來。”
柳夫人接過香,放在鼻子前使勁兒嗅了嗅,眉頭一皺,道,“這是什麼香,聞着甚是怪異。”
說得好聽點是怪異,說得不好聽那就是太臭。
哪家用的香都是一個比一個香,顏神醫給的香,卻是臭烘烘的,薰得人腦袋發脹。
柳夫人把香遞給婢女,婢女接過去,點燃以後卻是捂着鼻子端回來的。
寧綰看那婢女經受不住臭味,又怕她生氣,怯生生的模樣,忍不住笑出了聲,道,“香爐放在我腳邊,然後,你可以準備給你家大小姐淨臉了。”
婢女把香爐放下,又去端來木凳請寧綰坐下。
寧綰坐下,將插在柳如月臉上的銀針一根根取出,插入香爐中。
香料沾染銀針上的血跡,驀地扯出火花,銀針也在這時發出一陣幽藍的光,轉眼即逝。
銀針一一插入香爐,香爐中臭味難擋,比之前更甚,但是很快,那讓人暈頭轉向的味兒變爲了一股淡淡的清香。
帶着清晨露珠的清澈,又帶着雨後春筍的清新,沁人心脾,這味道竄入身體,好像把身體裡的東西逗薰沒了,讓人覺得通體舒服。
柳夫人本是身心疲憊的爲柳如月擦臉,聞了這香,只覺得自己身處雲裡霧裡,身子輕巧得愜意。
正覺身處雲端,伸手要觸碰到雲中太陽之際,只聽一溫婉聲音道,
“柳夫人,這是食人香,對大小姐的恢復有幫助,但旁人聞得多了,會神情恍惚,分不清真假。聞的時間長了,輕者會讓人思想混沌,神志不清。”
柳夫人猛然驚醒,這才察覺就在這眨眼間的功夫裡,她居然睡着了,手上的帕子落在柳如月臉上,沾染着絲絲涼氣。
這食人香好生厲害。
她方纔還想討一點,時不時得薰上一回,靜靜腦袋,這樣一來,還是作罷了。
果然神醫用的東西,她這樣得凡人可用不起。
柳夫人這樣想着,目光又往寧綰身上看去。
幸好這人是大夫……
不說沈嬤嬤說的那動刀子的手藝,就說這不起眼的食人香。
輕者能夠讓人思想混沌,神志不清,那麼重者呢,要是將食人香拿去害人,那被害的人是不是會死在自己的幻覺裡。
寧綰看了看柳如月滿是針眼的雙頰,拿起香爐裡被薰得滾燙的銀針,沿着針眼,一一放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