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曄也沒打算帶太多修士進去,突進小隊重在精銳而不是數量。李曄點了魏威武這名真仙境,離劍等四名天仙境,齊破天、趙俊逸等四名地仙境,加上他自己一共九名修士,就要朝盆地森林出發。
“殿下,帶我去。”紅袖忽然懇求道。
李曄看了她一眼:“不行。”
紅袖哀求道:“殿下,我感覺到了熟悉的氣息,就在盆地之中。我想那跟我心中的慌亂有關,請殿下帶我去,我一定不會給殿下添麻煩!”
聽紅袖這麼說,李曄稍稍意動,原本他是不想帶紅袖進去的,怕她因爲心緒焦躁惹出什麼麻煩。
“你仔細感應一下,是什麼讓你感覺到熟悉?”李曄追問了一句,是兇獸,還是妖士?如果是這樣,帶她進去或許不失爲一個可行的選擇。
紅袖咬着紅脣搖搖頭:“距離還是太遠了,感應不出來。不過彼處的氣息很強大,應該不是尋常存在,就是......對方好像受傷了,情緒並不是太好......我之前的焦躁不安,很可能就是因爲跟對方......感同身受。”
李曄不無疑惑,他向魏威武投去詢問的目光。對方畢竟是真仙境,而且是妖族的大修士,對於妖族的事應該知道的比他多,對紅袖這番話也應該有所判斷。
魏威武摸着肥碩油膩的雙下巴,眼睛眯成一條縫作沉思狀:“如果是這樣,可能裡面的存在跟紅袖姑娘有些淵源。若是讓紅袖姑娘找到對方,說不定會有什麼意想不到的收穫。”
說到這他打量了紅袖姑娘兩眼,欲言又止。
“既然如此,那便一起去吧。”李曄拿定了主意。任何事都有利弊,有風險纔有收益,反正紅袖不進去,李曄也要面對整個營地的兇獸與妖士。然後他照例認真叮囑道:“等會兒紅袖姑娘可要小心些。”
紅袖立即變得很感動,李曄明知帶着她可能會有麻煩,還是答應了她,而且還認真叮囑她小心些,這讓她感覺自己被特別對待特別關心了,眼眸裡不禁有晶瑩的光芒,含情脈脈的望着李曄道:“多謝殿下,殿下放心,紅袖......”
她話還沒說完,就愣在那裡,張開了紅脣半響沒有合上。因爲李曄竟然跟沒聽她說什麼,就轉身去跟郡主和老闆娘說話了。
呵呵,什麼特別關心,什麼特別對待,原來不過是個禮節性的叮囑罷了。
李曄讓老闆娘照顧好郡主。
因爲郡主對身體的掌控度還不夠,李曄當然不能帶着她去,要是衆人本來在潛行,郡主忽然給什麼兇惡的兇獸嚇到,失足在營地中踩出一個十丈大坑,那這個任務也不用進行了。
郡主趴在老闆娘背後,抱着對方的脖子道:“曄哥哥放心去吧,我們稍後就會跟上來的。”
李曄點點頭。忽然覺得這話怎麼聽起來這麼奇怪,搞得自己好像要爲革命事業慷慨就義一樣。
等李曄帶着魏威武和紅袖等修士離開了,郡主望着衆人消失的方向,還掛在老闆娘背後一動不動。
老闆娘提醒道:“郡主,我們該坐下來休息了。”
郡主嗯了一聲,把臉埋到老闆娘的頭髮裡用力蹭了一會兒,低聲道:“再趴一會兒。”
老闆娘笑了,笑容裡竟然帶着寵溺的意味,“你喜歡趴着就多趴會兒吧。”
郡主又嗯了一聲,沒說話了,好像老闆娘的髮香裡,有什麼能夠讓她迷戀忘返的存在。
老闆娘也沒坐下來,安靜的站在樹蔭下,擡頭望着枝葉間閃耀的點點星光。
曾今有個還沒長大的孩子,在繁華的長安城過着無憂無慮的生活,一心等着將來嫁做人妻。後來太平在一夜間消失,她失去了一切溫暖的生活,跟着倉惶的人羣顛沛流離,到了陌生的地方,還被父親送去了陌生的蜀山。
再後來,在只有一隻猴子的十萬大山深處,她不能行走不能跳躍,甚至不能吃東西,也沒有人跟她說話。她每日看朝陽升起,看夕陽落山,看星光灑滿山野,只能抱着雙膝默默低首,那是沒有一點溫度的荒涼歲月。
溫暖已經在她的記憶裡消失了太久,很多時候別人都忘了,她其實還只是個沒長大的孩子。
曾今,有隻在十萬大山深處,有一隻孤獨出沒的狐狸,獨自面對着各種強大的飛禽走獸,辛苦的覓食,忐忑的躲避危險。時常在餓了好幾天的時候,只能躲在冰冷的山洞裡,獨自舔舐.着流血的傷口。
在無數個以爲熬不過去的大雪紛飛的寒冬,它趴洞口裡,期待着洞外那株桃樹的盛開。
後來修爲有成,來到繁華的世界,她碰到過無數同類,卻發現仍舊處處是危險,修士們都忙着爭權奪利,冷漠的沒有一點溫度。世間一切美好溫暖,竟然還比不上那一樹桃花。
它曾想依偎在一個溫暖的懷抱,在危險來臨的時候被保護在身後。可惜它一直沒有找到。哪怕是碰到了那個讓它瞬間想起“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的人族公子。
在這個荒涼的世界,她不曾找到那個讓她無數次渴望和幻想的溫暖懷抱,而現在,有人願意埋頭在她溫潤的體香裡不擡頭。
既然別人無法給自己溫暖,那麼若是自己能給別人溫暖,也是一件不錯的事吧?
是的。
......
來到兇獸巢穴外圍,李曄等修士放緩腳步,扒開眼前的雜草荊棘,凝神向彼處望去。
說是兇獸巢穴,其實並沒有山洞,而是一處營地。方圓千百丈的範圍內,雜草荊棘已經被清理乾淨,只有一棵棵參天大樹,樹冠亭亭如蓋,遮擋了月光和來自空中的視線。
若是仔細觀察,就會發現很多地方的大樹樹幹,其實已經被砍斷,所以一片片空地的規模很大。只不過大樹樹幹不見了,枝葉卻沒有消失,反而在某種力量的控制下相互纏繞,在頭頂形成一張茂密的枝葉大網,讓外面看不出丁點兒異常。
在一片片空地中,有各種各樣的兇獸或坐或趴或臥,它們大多帶傷,在舔舐.着流血的傷口。兇獸羣衆星拱月着一塊巨大的空地,彼處建有不少木屋和樹屋,依稀可見很多人形修士穿梭其中。
李曄轉頭對身後的修士們道:“外圍的兇獸看不出什麼異常,我們的目標是混入兇獸羣中,潛行到中心木屋、樹屋地帶,儘量看看彼處的修士在做些什麼。若是能夠擒賊先擒王,抓住他們的首領,那麼不僅能夠逼問出一些我們想知道的秘密,也能配合隊伍進攻。”
魏威武用力點了點頭,示意明白。他的脖子太過粗大,尋常點頭的幅度根本看不出來,以至於他每次點頭都要用很大力量,才能讓人看出他點頭的動作。
不等李曄吩咐,這些妖族修士們就脫離人形,回到了本相狀態。
魏威武是一頭獅子,其它修士什麼形態都有,豺虎豹羊不一而足。
就連紅袖姑娘,竟然也變成了一隻可愛的小松鼠。
要是再有狼妖和狽妖,那常見的動物品種就湊齊了。
他們這麼多修士,目標不小,要想成功潛入兇獸營地中,化作本相狀態是最好不過的選擇。再收斂一下妖氣,兇獸就認不出來了,幾乎是可以大搖大擺,直接走到營地中央去。
這點意識,大家還是有的。
然後一羣豺虎豹羊外加松鼠和麻雀,目光就齊刷刷落在李曄身上,盯着他一動不動。
李曄:“......”
你們都看我做什麼,我他孃的是個人,這就是我的本相狀態,我還能變個兔子啥咋地?
場中一時有些安靜,氣氛在這一刻莫名有些尷尬。
難不成要李曄帶着一羣飛禽走獸去兇獸羣中招搖過市?一路還不停跟兇獸打招呼,說我是被你們這幫同類抓來的人族修士?這要是半路兇獸撲上來,不由分說要拖着他去洗白白,然後就地下鍋分食,那可咋辦?
獅子魏威武看着李曄好奇道:“殿下沒學個變化之術?”
李曄:“沒有。”
獅子低頭沉默下來。
麻雀咧嘴笑出聲,又開始犯賤:“要不小雀給殿下兩根羽毛,殿下插在頭上裝個麻雀?”
李曄恨不得一巴掌拍死他。
獅子魏威武默然片刻後道:“我曾今養過一條狗,後來在一次戰鬥中,它爲了保護我死了。爲了紀念我留下了它的皮毛,如果殿下願意披上這張皮毛,我倒是可以用些手段,讓殿下變成它的模樣。”
李曄一頭黑線,大家都是高大威猛的豺虎豹熊,爲什麼我就得變成一條狗?
麻雀笑得捂着肚子從半空掉下來,誇張在的躺在地上不停彈腿。
小松鼠紅袖眼巴巴的看着李曄,充滿可憐之意。
李曄咬咬牙,爲了大計,他只能自我犧牲一下了。若是他一個人進去,自然不用太多掩飾,但現在是大家一起行動,要是不做僞裝,他還真沒把握能進入到營地中央地帶。
須臾後,在一隻陰沉着臉的土灰狗的帶領下,一羣高大威猛的飛禽走獸從林中走出,裝作巡邏歸來的隊伍,氣勢洶洶的從兇獸們面前走過。
只是土灰狗太小了些,偏偏還走在前方帶路,哪怕一副龍驤虎步的模樣,看起來也很是怪異。
兇獸們看似散亂的聚在一片片空地中,實則也是有規律的。同種類的兇獸基本都呆在一塊兒,除卻靠近中央營地的地帶,其它地方很少有雜居的情況。
不得不說,李曄等扮作巡邏隊的模樣,還是比較明智的選擇。也只有巡邏隊伍,會是這種雜亂的配置,畢竟飛禽走獸配合起來,才能在外面應對各種情況。
走在最前面的李曄目不斜視,一副大王巡山的霸氣模樣,地仙境實力的威壓無形中散發出來,倒也讓周圍的兇獸不敢直視。
麻雀飛在李曄腦袋上空,盡力憋着笑意,它憋得很辛苦,飛行路線都有些左搖右擺。要不是它的臉太小,肯定會讓兇獸們看到它憋紅了的臉。
經過了一片片獸羣,眼看中央營地已經在望,李曄稍稍鬆了口氣。只要經過眼前這片狼羣聚集的區域,他們就能走到營地外圍。彼處值守的兇獸都沒傷勢,而且實力都很強,各種種類都有。
從狼羣中走過去的時候,李曄忽然感覺到兇獸們在不停打量着他。難道這幫戰狼跟其它兇獸不一樣?或者是看見一條大灰狗,起了認親戚的心思?
李曄暗暗祈禱着最好不要鬧什麼幺蛾子,步伐依舊穩定。
然而當他們來到狼羣中間地帶,李曄的視線中,忽然出現了兩條腿。他心中暗驚,擡頭看去,就見一匹格外高大的灰狼,正人立在他面前,抱着雙臂俯瞰着他,一臉審視的樣子格外不善。
對方那七八丈長的身軀人立起來,格外高大,相比較而言,李曄這條土灰狗明顯生前不是什麼戰獸,就是一條純粹的寵物,所以大小再正常不過,他站在大灰狼面前,就顯得格外渺小。
李曄眼簾一沉,這是要找茬?
大灰狼盯着他,忽然張圓了嘴突突道:“嗷嗚~”
李曄:“......”
大灰狼眼中的審視之色更濃:“嗷嗷?”
李曄又不傻,他當下就明白過來,這逼在跟他說話呢!